行空，還對世俗的一切規矩禮法都嗤之以鼻，他對經文的理解自然早就偏離了它的本意。

涼源寺裡從掃地打水的新進小沙彌到德高望重的老方丈，沒有一個人願意招惹江瀚，對他全都如避瘟疫般避之不及。最先被他追著不放的天機殿的老和尚，因為江瀚整日裡逼問他如何能窺得天機，在江瀚住進寺裡一個月後就已經臥床不起了。

江夫人見兒子依舊如往日般思維敏捷，說話不饒人，反而涼源寺裡頭的和尚門一個個都牙關緊閉，一個字都不多說，知道兒子無礙，心裡稍微安穩了些。只是她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隔三差五就會去涼源寺小住幾日，以防江瀚有什麼差池。

她甚至也不敢再給江瀚張羅親事了，怕引起他的反感，讓他更不願意回家去住。

而江瀚在涼源寺住了好幾個月，把所有能學的都學會了，偏偏就是沒學會他最想學的“神機妙算破天機”。

他會看風水，但是這種事只要肯學就都能學會，沒什麼太高的技巧。

他會看面相，但是有時候根本就看不準，書上說的跟現實中有著極大的區別。

他還會解吉凶，還學會了如何超度亡靈，這個倒是挺準的，找過他的人基本上就沒有吉，只有兇。

可是他怎麼也學不到天機殿老和尚那種玄之又玄的看命的本事，無法像他那樣能夠看到一個人的過去和未來。

江瀚覺著老和尚一定是有什麼看家本事沒有教給他，所以，他就一直不停的糾纏他，威逼利誘全用上了，把人家折騰了個半死。

還惡狠狠的朝著人家道：“老和尚，你不是能掐會算嗎，你算算看，我是今日要你的命還是明日要你的命？”

他把老和尚的所有經書全都收走了，自己先從頭到尾一字不落的看了個遍，生怕有什麼“武林秘籍”在裡頭，結果沒瞧出什麼特別之後，全都叫人送去給元青菲了。說讓她自己學學看，能不能掐算出自己的命來。

元青菲跟在元老夫人身邊久了，眼光見識都漲了一大截，一眼便看出江瀚送來的佛經文書價值不菲。

元老夫人是禮佛的，元青菲以前也常幫她抄經書，對經文並不算陌生。只不過江瀚送來的佛經與元老夫人的有些不一樣，經文的內容更加艱深晦澀，卻也更加深奧。她因為自己身上發生了離奇的事，雖然不是特別相信鬼神之類的，但她對神佛總歸是敬畏的，所以連帶著對佛經也心懷敬意，每每翻閱之前必要更衣淨手。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她翻著翻著，書頁中便掉出一張字條來。

元青菲接住一看，是江瀚的筆跡。

“佛曰‘看身難得，佛法難聞’，若得人身聞佛法，方可出離生死、超越輪迴。故日宣佛號百次於天機前，爾不久於人世，吾略盡綿薄，盼爾超脫！”

江瀚這是每日都在那天機殿的老和尚榻前唸佛號，他這是覺著人家活不長久了，而老和尚又精通佛法，符合超越輪迴的條件，便每日誦經助他死時超脫。

這看著是助人為樂，慈悲為懷，實則是咒人家早死早超生。

這種事也就江瀚做得出來，人家老和尚就算本來沒病，每日聽他宣佛號講佛經讓他早死早超生，也要被他氣出病來了。

元青菲實在不想看著這樣一個得道高僧就這樣被江瀚給活活折騰死，想了想提筆給他回了封信。

第一百四十九章　心魔

夕陽帶著她絢爛華美的餘輝漸漸隱沒，天邊的雲朵很快便點綴上了泛著冷光的寒星，靜謐的夜，越發的沉悶而幽深。

元青菲從元老夫人的屋子裡出來，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

梨珠趕忙給她披上禦寒效果極其出色的狐皮大氅——這是北安郡王妃送的，與杏珠一起擁著她往聽雨樓走去。

梨珠向來沉穩而心細，她知道八小姐今夜來元老夫人這裡，必定是為了二小姐的親事，只不過，從八小姐這會兒的神色來看，事情一定是辦成了，八小姐到底是怎麼跟元老夫人說的雖然不清楚，但是她知道，二小姐日後一定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她覺得這一刻的八小姐有些可怕。

梨珠越發謹慎安靜的服侍著元青菲。八小姐雖然對她和桃珠都很好，從不責罵，有什麼事也會吩咐她們去做，有什麼話也從不揹著她們說，但是，她從來就沒有真正的信任過她和桃珠，她自始至終信任的，都只有看起來不怎麼機靈的杏珠一個而已。

梨珠表面上看起來是個平和安靜的，但是骨子裡卻是不服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