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緋煙尖利刻薄的話語,她不得不承認,是她逾越了!確然,年未及冠的他,是那樣的光明磊落,那樣的卓爾不凡,渾不同於史書上、冊畫上的帝王。她告誡過自己的,君是君、臣是臣,能藉他之手效命天下就夠了;偏偏一次低眉,一聲輕嘆,她便不期然的沉醉下去,一點點、一寸寸的靠近他的心扉,為他歡喜為他憂慮……
嬴湄,那是註定要百花環繞、百鳥團簇的真龍天子;你,是要振翼高飛,還是要蝸居棲息?
一點冷風,從窗扉的縫隙間穿過,經炭火一攪,便散作了千絲萬縷。它們緩緩前行,繞過瓷瓶時,順手捋下一把梅香,撒入人眼人鼻裡。
嬴湄猝然驚起!
然這樣的慌亂轉瞬即過,她再坐於椅子時,已是眼光清明,神色平靜。
恰好,穿窗而過的風陡然增大,那些早就聞慣了的梅香裡,竟帶著一股嫩葉新出的清氣。莫非,窗外已春回大地?
她慢慢的站直了身子,只覺得燈影僮僮,梅枝搖搖。
十一年前,確乎就在李俊隨其父到她家求聘被拒之後,她曾親送姬冰到村口。一路上,野花搖曳,幽香襲襲。看著這些五彩繽紛花朵兒,冰曾嘆曰:“湄兒,女兒如鮮花,花為女兒化,你可知道你像什麼花?”
她嗤嗤笑曰:“我這模樣,至多就是根狗尾巴草,哪裡敢與花相比。”
他將一朵鮮紅的單瓣花兒插在她的鬢間,道:“湄兒太自謙了。萬紫千紅中,你就是臨寒怒放的臘梅。北風雖勁,又豈能折殺你半分。”
她本就愛梅,聞言而心喜,道:“那你是什麼?一隻雄鷹,還是巍峨高山?或是佳木秀樹?或是空朦明月?”
他望著她,一本正經道:“湄兒既為寒梅,我便要做寒梅腳下的泥土。咱們一同承受狂風暴雨,一同迎得春歸——你道好不好?”
她沒有回答,只放聲大笑,眉眼裡,全是滿滿的驕傲。那時的她,不過十四的年紀;他,不過十五的兒郎……而今回首,她終於慌了——她竟然記不起那個十五歲少年的面孔!
思索、蒐羅,腦中盤旋的,始終是玉郎英俊的側面!
冰,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可是我……若我開口明言,你,會不會棄我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咬牙切齒曰:偶都寫到這地步了,那些馬馬虎虎的童鞋們,乃們要素再為冰呼天搶地,無端煩惱,乃們還是手提屠刀,直接上來將偶大卸八塊!省得偶倍受折磨!!!!
另:有點小事,本週週四可能無法如期更新,但在週六、週日及接下來二三天,偶爭取日更。
☆、第六十五章 險象環生(一)
當晚三更,嬴湄領了姬冰,再點上三個身手了得的侍衛,直奔北虎門。待他們到達時,蒙習恰亦領著五位壯士趕到。一行人會齊後,亮出金牌,守城的校尉急命放行。
他們順順當當的走了兩夜一天,於傍晚時分趕到一處叢林。望著高低錯落的樹木,嬴湄不禁探了探身,然林木密密麻麻,枝葉又繁多茂盛,根本望不到盡頭。她略略沉吟,腦袋朝後一偏,姬冰便催馬前曰:“稟太傅,從這裡到隴西邊關,還有百餘里。再趕一趕,定可在撐燈時分進入城內。”
嬴湄點點頭,吩咐諸人打馬快走。
誰想蒙習卻抱怨道:“太傅,自出咸陽以來,咱們星夜兼程,可是顛得骨頭都散了。不如先下馬休憩,喝點水,吃點乾糧,我們歇氣的當兒,也叫馬匹養點精神。一柱香後再動身,總不至於誤事吧?”
嬴湄和顏悅色道:“二公子,我們乃是要務在身,豈能隨意耽擱?還是忍一忍,只要到了隴西城,軟榻暖被,有的是時間讓公子歇息。”
蒙習翻起白眼,哼道:“太傅,出發前可是掐過時辰的,只要我們能於明日黎明前進入城內,便不算晚。我就不明白,一路上你總是惶惶急急的催逼,搞得像奔喪一樣。這麼天寒地凍的,連個暖手暖腳的機會都不給我們。哼,有這必要麼?”
嬴湄冷了眼色,很想譏諷幾句,然慮及蒙斌的面子與意圖,只得生生忍住。她從馬背上抽出酒囊,扔與蒙習,勉強笑道:“二公子身上的暖裘若是擋不住北風,就喝點這個。雖說這一帶也還太平,但人算不如天算,誰也不知下一刻會碰上什麼。況何該做的事情越早做好,不獨陛下龍心喜悅,就是千歲那裡,亦是滿面生輝,二公子不也——”
話語未了,她眼角的餘光瞥見姬冰手按於腰間,心便一緊,忙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其實,他注目的地方並無人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