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就要上前喝斥。
“太后。”
不用回頭,便知說話人乃木子美,她停住腳步,目光微斜。那人隨即眨著漂亮的細長眸子靠過來,附在她耳邊竊竊私語。好一會兒後,嫪太后微微點頭,居然又折了回去。
傍晚時分,蒙政坐在嬴湄的對面,笑吟吟的看著她喝藥。侯景來報,說建章校尉顧翦求見。他懶懶道:“叫他明日再來。”
侯景抿嘴一笑,正欲出門傳旨,顧翦已等的不耐煩,便跨過殿門,直走進來。
若在從前,少年玩伴的這種逾越之舉,蒙政會一笑置之,可這一刻,他口氣不善:“何事?”
顧翦瞅瞅他,又望望嬴湄,目光閃爍,愣不說話。
蒙政怒道:“沒事就趕快回去!”
顧翦垂著頭,動也不動。嬴湄瞟了他一眼,慢慢站起身,朝殿外走去。蒙政忙叫住她:“湄兒,你去哪裡?”
她回過頭,意外的啟齒答曰:“去御花園。”
這還是同住一個屋簷以來,她頭一次答理他。蒙政立時滿面笑容,一邊朝她走去,一邊柔聲道:“剛才不是去過了麼?怎麼又想去了?是不是丟了什麼東西?”
“就想看看荷花是不是還開著,楊柳是不是還飄著。”
“哦,這樣啊。不過現在都快秋天了,荷花早就殘了,楊柳也敗了,哪有什麼看頭。”
“殘花敗柳的人,就該看殘的花、敗的柳,這不正好麼?”她丟下這句話,便飄了出去。
伺候她的宮女,忙也低著頭跟上。
蒙政表情凝滯,繼而惱怒,恨恨的目光隨即射向顧翦:“說,究竟什麼事?”
“陛下,一個時辰前,姨母傳二叔和柳丞相到長樂宮,並要二叔草擬懿旨,說是她辜負了先帝的囑託,教子無方,愧對大秦的列祖列宗……”
“母后想怎樣?”
顧翦瞄了蒙政一眼,低低道:“姨母說她已無顏再呆在咸陽宮,故要頒發《罪己詔》,自請到皇陵為先帝守陵,好把這咸陽宮騰出來,給……給你為所欲為……”
蒙政的臉色頓然大變,腦袋有一剎那的空白。自他執意要立湄兒為後以來,母子間的關係雖然緊張,然還不至於到不可調和的地步。他以為,憑著愛子之心,母后最終會作出讓步,誰想她居然如此作為!
且不說天下人將如何痛罵他忘了國君之本、為子之道,他又如何能原諒自己!——居然,居然為一己私慾,而將寡母逼得無處容身!
他蒙政絕不是這樣的逆子!
於是,他拔腿就想奔往長樂宮。誰想一不留神,腳踢在門檻上,頓時疼得臉色煞白。顧翦急步搶上,將他扶住,道:“陛下當心。”
這一疼,多少使他冷靜下來。他陰沉著臉,喝道:“備車!”
侯景慌慌張張的答應著,忙下去吩咐。
當天子輦駕侯在殿門外時,顧翦自然而然的想隨同前往,蒙政卻叫住他:“翦,你去找她。寡人未回來之前,不許任何人靠近她。”
顧翦怔了怔,隨即明白他顧慮所在,忙抱拳曰:“諾。”
瞧著天子的輦駕漸漸遠去,顧翦有些悵惘。他依蒙政之命,尋到御花園,果然在水池邊看見嬴湄。那些隨侍的宮女卻不知哪裡去了,一個也沒留下。偌大池塘,只她一人,孤伶伶的憑欄而立。池水中,荷花是全謝了,惟剩些半黃半綠的破殘荷葉。岸邊,雖還有垂柳飄動,但看那粗老的枝條,暗淡的葉子,恰如半老徐娘,沒的讓人生出“美人遲暮”的悲哀。
他知道湄姐一定是什麼都明白的;既然自己幫不上忙,還是不要驚動她為好!
於是,顧翦停在三丈之外,默默佇立。直到晚風乍起,微微的浸著寒氣;他看著眼前人衣衫單薄,弱不勝衣,這才快步上前。
她聽到他的腳步聲,也不回頭,只淡淡道:“翦弟,我會怎麼死?”
沒來由的,他的心狠狠一痛。好一會兒後,才勉強道:“湄姐,你別胡說。好好的,怎麼儘想些不吉利的事。”
“難道不是麼?妖媚惑上,誤君誤國;離間母子,背逆人倫——隨便哪一項罪名,都可以叫我嬴湄身首異處,死無葬身之地。”
“不會的,湄姐!絕對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有陛下在呢!他……他會有辦法的……”忽然,他說不下去了。近在咫尺時,他才發現,她冷淡而寂寞的臉上,淌著一串串的淚珠。
她居然哭了!這麼剛烈狠決的女子,從來都是胸有成竹,無可屈就!可這會,她孤苦無依,煢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