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56部分

陳叔叔不會無緣無故急著找我,我只怕是媽媽出了什麼事。

誰知道我才剛接起電話,就聽見他有些急促的聲音:“祝嘉,你現在方便來醫院一趟嗎?”

我心下一緊,腳都有些發軟,“怎麼了,我媽她出什麼事了?”

那邊忽然一下沒了聲音,在我的連聲追問下,陳叔叔嘆了口氣,低聲說:“不是你媽,是你爸……”

轟的一聲,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就好像天都塌了下來,頓時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我都不知道我是如何把剩下的半節課上完的,拔下隨身碟之後,連身後追來道歉的那個上課玩手機的男生都沒來得及搭理,拎著手提包匆匆跑出了教學樓。

陸瑾言的車停在樓下,我幾乎是哆哆嗦嗦地坐了上去,又哆哆嗦嗦地繫好安全帶,然後才木木地說:“走吧。”

他望著我,想說些什麼,可最終也只是低聲叫了一句“祝嘉”,然後握了握我的手,發動了汽車。

你相信命運只說嗎?也許是報應,也許是懲罰,我那拋棄妻子與初戀情人私奔的父親竟然在四十五歲這年被診斷出了腸癌晚期,之前他一直以為那是胃病,都只吃些治標不治本的胃藥,誰知道這次在家便血便到虛脫,終於被送進醫院,一經檢查,竟然已經是癌症晚期。

坐在車上趕往醫院的途中,我的眼前浮現出無數場景,無一不是童年時期和爸爸媽媽一起度過的畫面。

幼兒園的時候,他們陪我一起參加六一兒童節活動,還曾在三人兩足裡拿過冠軍。

小學入學的時候,媽媽作為家長代表在開學典禮上發言,爸爸牽著我的手在臺下望著她,對她微笑,為她鼓掌。

我曾經也有過一個幸福的家庭,只是那種幸福過於短暫,卻又因為短暫而變得彌足可貴。

如果非要我談談對於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有著什麼樣的感情,我一定不會否認我對他的恨,可同樣不能否認的,還有我對他的愛。

眨眼間車就停在了市立醫院門口,我之前那麼急著趕過來,卻又在大門外遲疑了。

陸瑾言走到我身旁,慢慢地牽起了我的手,“走吧,祝嘉。”

我側過頭去,只看見他眼裡星星點點的微光,像是無數勇氣的碎片漂浮其中,源源不斷地給予我力量。

我仍然在病房外佇立了許久,然後才推門進去。

純白色的病房裡,我的父親安然躺在床上,手臂上連著點滴,模樣平和安靜。

我慢慢地走了過去,開始漫無目的地思考著我們有多少年沒有見過面了,從十一歲到二十四歲,原來他在我生命裡佔據的時間竟然已經不足二分之一。

我看著他的樣子,覺得與記憶裡似乎大致相同,可是又有很多地方已經不一樣了。十三年過去,他蒼老了很多,也陌生了很多。

曾經的他意氣風發,是我眼裡英俊帥氣的爸爸,而此刻他面色蒼白,身體孱弱,頭髮都白了很多。

想起陳叔叔告訴我的那些話,以及醫生對於病情的預測,我很清楚地明白,我們重新產生交集的這段時日也許就只有短短三個月了。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他的妻子從門外走進來,眼眶泛紅地看著我,尷尬得不知該說些什麼。我看著她身上有些褪色的衣服,也大致猜到了這些年他們過得並不好。

“我,我把他叫醒,你們聊聊……”她有些侷促地搓搓手,想要逃避開這種尷尬的場面。

“不用了,讓他休息吧。”我望著她,慢慢地說,“我遲些再來。”

事實上是真的不知該說些什麼,或者在他醒來以後該用怎樣的表情去望著他。誠然他是我的父親沒錯,但他做錯了事情,為整個家庭帶來了此後的一系列痛苦也是事實。

我猜想我應該顧慮到他已經是將死之人,所以既往不咎,在最後的時間裡盡孝道。可是如果違心去做這樣的事情,假裝以前的事都沒有發生過,就真的能讓他走得安心了?

我在醫院的走廊上站了很久,隔著門上的玻璃望著房間裡的老人。

陸瑾言拉住了我的手,什麼話都沒說,只慢慢地塞了什麼東西到我手心裡。我低頭一看,竟然是一顆草莓大福,頓時無言。

“他還沒醒,我們先去吃飯,晚上再來。”他拉著我往外走,我也就順從地跟著。

而最後,我們坐在江邊的長椅上吃著麵包,看著城市漸漸暗下來,最後又被五彩斑斕的燈光點亮。

我問陸瑾言:“你爸爸去世的時候,你真的完全不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