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靜靜站在磚石廢木間,身周瀰漫著煙塵碎礫,但他的眉眼衣裳依然是那般乾淨,沒有沾惹任何塵埃。
他願意時,爬梯揭瓦修簷,可以渾身雨水泥點。
他不願意時,便是滿天泥雨,也休想沾著他的衣袂一角。
“你畢竟是我的親妹妹,不要逼我殺你。”李然看著李彤平靜說道:“如果你還堅持以這種倔強地姿態站在我面前,我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李彤擦掉臉上淚水混著灰塵形成的汙垢,看著他恨恨說道:“哥,總有一天我會比你強,到那個時候,你就再也沒有辦法殺死我,我會重新站在你的面前,我還會堅持把應該屬於你的東西搶回來。”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離開了小道觀。
李然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觀門外,沉默不語。
“這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瘦道人痛苦地捶胸頓足,看著身前化為廢墟的小道觀,想著自己這數十年來的節省與辛苦,想起那些求爺爺告奶奶四處化緣的畫面,身體顫抖起來,聲音裡充滿了絕望與悲傷。
李然微微蹙眉,回頭看著他說道:“我出錢,再給你修一個。”
“這是錢的事嗎?這是錢的事嗎?”瘦道人悲憤交加,緊緊攥著胸口的道袍,避免因為心痛而死去,聲音嘶啞吼叫道:“這道觀裡每塊磚頭每根木頭都是我親手買回來的,我知道它們原來的位置,可現在呢?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忘了它們應該在哪裡,這是錢的事嗎?這些都是我的命!那是錢能買回來的嗎?”
李然看著身前那些被切割成極細碎塊的磚頭與木塊,沉默片刻後說道:“你說的對,新買的磚木只能修出新的道觀,舊的毀滅了便回不來了,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麼重生,有的只是新生。”
說完這句話,他神情微僵,站在廢墟之中,再也沒有任何動作。
李然不知道為什麼這間已經變成廢墟的小道觀,能夠讓自己生出這樣一番感慨,會完全無意識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他只知道,自從當年遊歷世界,勘破生死關後,自己的境界已趨圓融,漸而平靜如山石的境界,繼先前那些微顫之後,竟又有了鬆動的跡像。
瘦道人哪裡知道他此時的狀態,看著他沉默,以為是不想惹麻煩,不由覺得愈發惱怒,擦掉眼淚,便帶著道童去廢墟希望揀回些有用的東西。
小道觀倒塌的動靜不小,街坊們很快便湧了過來,看著廢墟慘景,人們低聲議論了幾句,便回自家宅院拿了工具前來幫忙。
街坊們自家的宅院有很多被暴雨淋壞,但他們想著瘦道人年老體弱,小道童體瘦乏力,哪裡還顧得上管自家的事情。
先前悲慘不堪的小道觀,頓時變成了一個熱鬧的工地,雖說沒有辦法把這麼短的時間內重新修起一座道觀,但響亮的號子聲,人們的歡笑勞作聲,似乎預示著不久的將來,小道觀便會恢復如初。
瘦道人抹著老淚,四處行揖道謝,臉上滿是真誠的笑意。
時已近暮。
李然醒了過來,他看著眼前那些普通而平凡的百姓忙碌的身影,看著他們臉上的笑容,想著瘦道人說過的那些話,若有所思。
瘦道人走到他身前,把眼睛一瞪,想要罵他兩句,卻下意識裡有些不敢,又想著道觀塌時那句話,不由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問道:“你真肯出錢?”
李然看著他,認真說道:“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為你修一座神話集團。”
……
清夢齋。
三師兄站在瀑布之前,聽著入耳如雷的水聲,看著四濺如星的水霧,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不知沉默了多久後,說道:“聽說他樓垮了。”
大師兄站在他身旁,嘆息說道:“他來瀋州,便是機緣,這等事情,莫要羨。”
三師兄微微挑眉,說道:“師兄,我何須羨他?”
……
瀋州市,雁鳴湖畔。
餐桌上擱著一個大土甕,甕裡是ru白色的羊雜湯,青翠香菜被羊湯的熱度一薰,香味頓時在整個屋內瀰漫開來。
秦傑拿著筷子,用筷尖把碟中的腐ru掏碎,張楚楚在旁邊剝蒜搗泥,大黑馬在園子裡,隔著門檻看著屋內的動靜,眼睛瞪的極大,鼻孔張的極圓,不知道是好奇還是貪著鍋裡的肉雜。
“聽說李然寄居的小道觀今天下午垮了。”秦傑稍一停頓後,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聽說……三師兄聽說這件事情後,在瀑布前面站了半晌,最後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