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李彤只會替兄長喜悅。
然而今天她的情緒很複雜。
不甘而且憤怒。
最關鍵的問題是,雲層是從何處來的?
坐上墨玉神座,成為副董事長後,天人感應漸深,在她的目光穿過那些看似恐怖的雷霆黑雲,看到天空那幅真正風景的時候,她便隱隱感知到了昊天的意志。
然而幾乎同時,不知因為不甘還是憤怒,她竟忽然生出戰上一場的衝動!
身為副董事長。
哪怕是偶爾閃過這等念頭,便是極大的不敬,最深重的罪孽。
李彤察覺道心微有不寧,驟然一凜,極為強悍地從那種危險心境裡脫離出來。
她緩緩低首,黑色的髮絲在微風中輕輕飄拂。
雷霆漸斂,雲層漸散,沒過多時,便消失無蹤,露出清湛的寒秋天空。
李彤不再去想先前那充滿褻瀆意味的一閃念。
但心念即生。
又如何能真正抹除?
哪怕只是一閃,也必在心境裡留下痕跡。
雲消雷散。
她依然低著頭。
在她心底深處的最深處,在她自己都看不到的某個地方,似乎有個聲音正在漠然地說著,這似乎也做得。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李彤抬起頭來。
“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回來。”她看著雲正銘,平靜說道:“不然就算天能容你,我也不讓你活。”
血色衣袂輕飄。
她轉身離開碧湖。
……
李彤離開齊門都城之後,秦傑沒有馬上便帶著張楚楚離開。
他首先需要把師傅留給自己的悍馬修好,不然其後的旅途雖然不長,也沒有辦法繼續走下去。
他現在已經知道,那位出身光明神話集團的蒼老部門經理叫做陳村,他已經確認,這位部門經理對張楚楚的忠誠,要遠遠超過自己對清夢齋的熱愛,於是他當然不會錯過利用對方的機會,讓他幫著尋找修復悍馬以及別的事物所需要的材料。
有這樣一位身份尊貴的人物幫助,秦傑在齊門也享受到了在天道盟時的同等待遇,這個神話集團屬國幾乎所有的珍稀材料,都任他使用。
平日裡這座白色道殿幽靜無比,現在則是被各種各樣恐怖的聲響所佔據,鐵錘不停敲打著鋼鐵車廂壁,發出如雷般的撞擊聲,尖硬工具重鐫刻符線時所發出的令人牙酸的難聽摩擦聲,珍稀金屬融化澆築時發出的類似人類腹演的噁心聲音,交替著迴響,而且似乎永遠沒有停止的那一刻。
再如何虔誠專注的信徒,也無法頌讀教典,再如何勤奮的修真者,也沒有心情練武修行,就連部門經理陳村臉上的皺紋,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
好在秦傑在這方面的天賦雖然不如六師兄,但也算極為驚人,沒有過多長時間,那輛黑色的悍馬便修復如初,能夠輕裝上陣。
如果不去注意車廂壁上那些醜陋的疤痕的話。
離開齊門都城時,部門經理陳村派出了一隊修真者護送,相信接下來的安全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於是秦傑終於有了心情看看窗外的風景。
真正讓他心情好轉的原因,其實是現在有人在窗邊陪他一道看風景。
在李彤的幫助下,張楚楚的病情終於得到了控制,不再終日昏睡,雖然依然有些虛弱,但至少可以看風景,或者看秦傑的臉。
張楚楚的病情能夠暫時穩定,秦傑最感謝的人便是李彤。
他知道那位年輕的副董事長,這時候應該正在捕殺雲正銘的道路上,按道理來說,哪怕不是朋友,僅僅出於感激,他也應該表示出一定程度的擔心,但他並沒有。
秦傑對李彤有絕對的信心——如今的雲正銘確實非常恐怖,那場秋雨之戰裡,如果不是命好,他只怕早便死了——但他始終認為年輕一代的修行者裡,最恐怖的還是李彤這個女人,她既然說會親自去殺雲正銘,那麼雲正銘必然難逃一死。
看著窗外的秋色,回憶起那場秋雨裡的血腥戰鬥,破廟前的墮落騎士幽冥般的身影和穿著一身黑色道衣的雲正銘,忽然與他記憶中的某些畫面重疊起來,片刻後他想起,在自己曾經做過的數個夢中,他曾在荒原那頭看見了三道黑色的旋風煙塵。
那三道黑色的煙塵透著冷酷與幽暗的味道,仿道是黑夜的一部分,此時細細想來,還真與那日雲正銘與墮落騎士身上透出的意味相似。
秦傑越發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