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榮氣結,不想他平日一本正經,清冷好似不染煙塵,此刻竟然這般無賴。
既是枕邊人,總不能任由夫郎荒唐。
半晌,離開嬌軀的修長手指,又纏繞上垂落在溫榮耳邊烏黑如緞的髮絲,優美上揚的嘴唇發出無聲嘆息,似是十分無可奈何和勉強,“都依你。”
溫榮毫不猶豫地掙脫了李晟,攏上素白絹衣,撩開簾帳下榻。回頭見李晟又老神在在地躺回箱榻假寐,無半分起身的意思,今日他得假不用去公衙,往後可是卯時不到就要起身的。
綠佩、碧荷聽見動靜,趕忙進帳服侍溫榮更衣篦發,要換的裳裙和首飾是一早準備妥當的。
第一日以五王妃的身份進宮陛見,穿戴都非常的講究。
溫榮看了看桌案角的玉石箭刻,剛過卯時中刻,原來是真的還早。
安興坊與皇宮隔興寧、長樂兩個市坊,他們只需在巳時前入宮即可。
“娘子。是高髻還是半翻髻。”綠佩一邊為溫榮篦發一邊問道。
碧荷瞪了綠佩一眼。綠佩才意識到該改口了。膽怯地瞧了眼拉了幔帳的箱榻,蹲身恭敬地念了句“五王妃”。
溫榮又好笑又好氣地搖了搖頭,心裡卻是一陣恍惚,猶記得前世綠佩從始至終也改不了“娘子”的稱呼。
她曾以為是因為綠佩訥實。此時才知原來是不願,不願她甘為良娣,時時處處都要看那韓秋嬏的臉色。
如昨日全大禮一般,溫榮仍著銀紅鸞鳳紋禮服,半翻高髻上戴九尾鳳冠,面上只施淡妝。
碧荷為溫榮戴翡翠荷葉紋耳鐺時壓低了聲音說道,“王妃,淑妃殿下為五皇子安排了六名貼身伺候的婢子。”
說罷頓了頓,似有幾分猶豫。“那幾人皆是貌美,瞧著憊懶且行事輕佻,怕不是好意。”
溫榮面色不動,頜首道,“我知曉了。”
倒是意料之中的事。她並非是王淑妃選的稱心五王妃,故王淑妃迫不及待地給她添堵了。
府裡的舉動皆會一五一十地傳進宮裡,她既不能打發也不能攔那六名侍婢伺候五郎,否則只會落人口實被傳為妒婦。
仔細想來,王淑妃是晟郎的姨母,而她是他的妻子,孰近孰遠……
既然是安排給五郎的,她就不做這主了,且看便是,溫榮垂首抿嘴輕笑。
溫榮才打扮好,就聽見背後窸窸窣窣的聲音,李晟紮了鬆垮的白絹中衣起身了。
綠佩與碧荷連忙向五皇子行禮,緊張的不敢抬頭。
該喚婢子伺候他更衣了,溫榮轉身笑道,“五郎平日可有慣用的侍婢。”
在宮裡定然是有的,只不知是否一道被安排進紀王府。
暖暖的光下是一抹迷茫的笑意,李晟搖了搖頭,“沒有。”
“胡說。”溫榮嗔道,柳葉般的黛眉輕揚,親自走到李晟跟前,為他將中衣衣襟理正,衣帶也繫緊了些,免得她看到厚實的胸膛,忍不住臉紅,“淑妃殿下吩咐了六名婢子伺候五郎,可是要妾身喚了她們進來。”
李晟眸光深深淺淺,令溫榮一時看不透,“我不習慣外人伺候。”
自己穿衣是不難,但洗澡那些呢?
李晟似看透了她的心思,悠然淺笑,“原來偶爾讓桐禮和侯寧幫忙,可今後他們是不能到我房裡了。”
溫榮抬手打掉又摟上她腰的大手。
綠佩與碧荷面面相覷,倒是極有眼力見的,一眨眼功夫退出了青廬。
“榮娘,以後我為你畫眉,你為我更衣可好。”
聽著好像很公平……可她的眉不畫而黛。
再這般胡攪蠻纏下去,是真要遲了。
溫榮替李晟換上朱紫色金線四爪蟒紋行服,踮腳繫上領釦,又自案几上取來十三銙金玉帶。
十三銙金玉帶施施然提至李晟眼前。
李晟嘴角含笑,無動於衷,低頭瞧著溫榮,雙眸如映了月光的一彎碧湖,“榮娘,行事需有始有終,怎能半途而棄。”
允許某人厚臉皮,就不允許她半途而廢。
溫榮拿起玉帶環上李晟的腰時,忽的一吻落在額頭。
一句道謝也沒有,但自己嫻熟地穿上了朝靴。
李晟牽著溫榮走出青廬。
候在青廬外的六名侍婢果真如碧荷所言頗有姿色,嬌滴滴地向李晟與她行了禮,有兩人甚至敢翹起眼角,悄悄打量她。
溫榮抿嘴淺笑,不知王淑妃的人,在紀王府能鬧出多大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