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嘴八舌下來,張氏倒壓下了心裡那番感慨,她本是秀才娘子,不比那些沒見識的村婦,見兒子一眾下屬的內眷巴巴兒地過來迎她,忙拭掉了眼淚,轉而笑著受了眾人的禮,跟她們寒暄起來。
向晨峰鬆了一口氣,瞧著幾個靈活的婦人早已擁了張氏上了馬車,自己也跟下屬們招呼了幾句,熱熱鬧鬧一起回去了。
張氏進了縣衙後院裡,早有向晨峰買來的一個老僕迎了上來,客氣送走了那幾位娘子後,給張氏磕頭見了禮,又把一眾下屬們送的禮物奉了上來:“還請老安人過目。”
張氏略略看了看,就吩咐向晨峰:“峰哥兒讓人造冊收進去吧。”
向晨峰一個眼神,身後的長隨嚴佑平忙收拾了禮品進去:“小的馬上入冊。”
張氏不由微微皺了皺眉:“峰哥兒,怎的還要佑平做這個?你這裡有幾個下人?”
向晨峰考上舉人以後,張氏就得了興州城大戶贈的一套宅子,所以住進城裡去了,與富戶們的內眷也打了些交道,自然是知道長隨要隨時跟著主子,沒的還要當管家的差的理;因此問了出來。
向晨峰赧然答了:“兒這裡事務簡單,就只用了忠叔和佑平兩人,反正也忙得過來。另外還僱了幾個做雜事的婆子。”又急急看向張氏,“不過既然娘來了,兒明天就買幾個丫頭來服侍娘。”
張氏老懷甚慰,心裡如三九嚴冬喝了一杯熱茶一樣,暖心暖胃,舒心地笑了起來:“你呀,你真要孝順娘,頂頂要緊的是趕緊給娘娶房媳婦兒回來!”
向晨峰笑容一僵,有些不自然地道了聲“不急”,先扶了張氏進去梳洗休息了,第二天卻果然叫來牙人,買了兩個伶俐的丫環進來服侍張氏。
正值年邊,張氏也學著以前看到的那些大富人家的作派,時不時地接了帖子與青縣幾戶大戶交往起來,探得有兩戶有族親任京官,自己門第中也有出仕的,不免多看了那兩戶人家的未婚女兒幾眼,心裡暗自划算起來。
峰哥兒已經弱冠了,原先他一直忙於學業,等舉業有成後又離了自己這幾年,如今母子倆總算團聚一處了,也該給他正經找個媳婦回來管家了。
其實向晨峰一到青縣當縣令,幾戶有些底蘊的人家聽說他尚未娶親,暗自也在打主意,不過他雖然孑然一身過來,聽說還有個寡母在老家,過一段就要接過來;所以這幾戶人家先按捺住了。
等到張氏被接了過來,女眷中互相一碰面,大家都知道有那意思了,邀張氏東家賞梅西家上香的帖子就多了起來,其中自然少不了有各家未嫁的女兒出來見禮。
張氏轉了這一段時間,對其中一戶孫姓人家最為滿意。
青縣孫氏是平河孫氏的旁支,孫老太爺的嫡支族兄正在刑部任侍郎,孫老爺早年也當過縣令,聽說後來因為老太爺身體不太好,孫老爺因為是長子,為了盡孝,索性就辭了官回來近身侍奉老父。
他家中還有個三老爺在外任通判,留了自己的嫡長女和嫡長子在老家代他盡孝。張氏看中的,正是這孫三老爺的嫡長女,族裡排行第七的孫七娘孫慧嫻。
孫慧嫻剛到二八,體態微豐,一張銀盤臉兒,笑起來嘴角有個酒渦兒,舉止有禮,又瞧著一派可親可喜,雖然樣貌不過中等,卻正是老人家們最喜歡的宜家宜室的長相。
因著父母帶了幼弟遠遠地在任上,就把她的親事託給了孫大老爺的妻子,她的大伯母寧氏。寧氏聽聞得向晨峰接了母親過來,著意跟張氏結交了幾回,張氏比較了一陣,還是覺得論家世門第人品,這孫七娘更合她的心意一些。
今兒個張氏跟寧氏赴了另一家的酒席回來,就相邀著明天去寺裡進香。明天正是休沐日,張氏也說道怕明日又下雪,要教兒子陪同一起來;這進香的含義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等回了縣衙後院,張氏讓身邊的大丫環春桃尋了兒子來說話,春桃出去尋了一圈來回稟:“大爺下了衙後說是有事,往外面去了。”
張氏不以為意,沒想到直等到亥時過半,才等到兒子回來。打眼瞧著兒子一臉興興頭頭的笑意,身上偏又沒有酒氣,原以為他是跟僚屬們喝酒去了,看著又不像,張氏心下嘀咕,就笑問了一聲:“峰哥兒不是跟人出去喝酒?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向晨峰立時斂了臉上的笑意,趕緊答了:“兒子是跟好友一起喝茶去了。”生怕張氏再問,連忙先開了口,“娘怎麼還不去睡?”
向晨峰有事在外應酬,一般張氏吩咐給他留了熱水和服侍的人後,都是先去睡了的。今天看到張氏還等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