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血已經自她身下流了出來,與先前沾了火油的汙漬處染在一起,透出了沉沉的暗色來。
馮嬤嬤心裡一沉,知道秦明月定是剛才摔了那一跤狠的,這肚子八成是保不住了。她的肚子保不住了,可自己的命還是要保住的!
馮嬤嬤連忙去掰她的手:“快鬆手!”被秦明月這麼一攥,她拖著這麼個人怎麼能走得動?
偏偏她想保命,此時秦明月也想求生,竟是死死攥著她那衣角不放手,馮嬤嬤抬腳去踹,秦明月一聲痛呼下用盡力氣一拉,馮嬤嬤沾了火油的那隻腳立時不穩,呲溜一聲被扯得跌倒在地上,火苗立即沿著她散出來的頭髮燒了過來。
“賤蹄子,你快放手!”馮嬤嬤吃痛,胡亂蹬著腳,伸手去撲頭上的火,卻忘記了自己衣袖上也早浸了火油,只一瞬間她便燃成了個火人。
秦明月驚駭欲絕地忙鬆了手,卻已經晚了,浸在她衣上的火油被這高溫一逼,也轟地燃了起來。
秋天正是天乾物燥的季節,正院的西側院失了火,住在裡面養病的秦姨娘真是不小心啊,大概是熬藥的時候忘記關爐火了吧。偏偏裡面又只有一個馮嬤嬤在侍候著,年紀大的人,一時也救不及啊……
葉蘭音靜靜立在牆外,冷冷聽著裡面傳出的慘叫,見憐星和奶嬤嬤已經合力把梯子遞到了這邊牆頭,手腳慌亂地提著火油壺要從梯子上爬下來,連忙上前扶好了梯子:“動作快些!”
只要放好了梯子,再把那隻火油壺往最旮旯的那個雜物房裡一放,任誰也不知道……
“少奶奶,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惜月扶著青靈的手,站在不遠處一棵樹下驚駭地問了出來,“你們…不是來救火的……”
青靈另一隻手上提著燈籠已經不停地抖動起來,搖曳的燭光將惜月那張臉映得陰森莫名。牆內的火舌驟然拔高,葉蘭音清楚地瞧見了惜月眼裡瘋狂燃燒的火焰,突然就打了一個寒噤。
原來她是那隻螳螂,而惜月才是最後的那隻黃雀!
“杜千戶家裡也不知道觸到了哪路黴神,今年實在運氣不好啊。”一名校尉微微搖了搖頭,“先是他受了傷,然後是他兒子過了身,現在家裡竟是還發生了火災,聽說他兒媳婦還有一個小妾都被燒死了,本來他兒子那裡還有個小妾懷了遺腹子,吃了那一通驚嚇,當時就小產了,真是禍不單行啊……嘖嘖……”
杜千戶家裡竟是連串出了這些事?羅奕正聽得一愣,同僚已經開口邀他了:“他兒媳婦過世,我們不好去看得,大家一起湊一份哀儀送過去吧,也算是盡份心。”羅奕連忙點了頭,隨著大家湊了份子。
陳雪娘病了,病得很重,一下子竟是有些藥石無醫的感覺。杜鵬一夜間似乎也老了十歲,他自是知道,妻子心裡唯一的那點期盼被那把火燒成了灰,這時候,竟是一點活著的精氣都提不起來了。
他還有個庶子,可那病病歪歪的模樣,大夫也說不準他還能活多久,只不過是用藥養著而已。而老孃那邊,已經幾回催他在大哥的幾個兒子裡擇一個嗣子過繼了。
大哥的兒子,便是最小也已經成家娶親,哪裡又還養得親呢?何況大哥夫妻倆那嘴臉,現在竟是隻當他現在的家業就是他們的了一樣。
昨天藉著來探弟妹的病,大哥兩口子竟大大咧咧在他府上呼奴喚僕起來,雖然被柳兒令人趕出去了,可杜鵬也看到,這府上人心已經開始在變化了。
他們竟都當他絕了後了,迫不及待要來接收這家產了,以大哥大嫂那慳吝性子,莫說他那兩個年紀還不大的庶女了,就是柳兒這個嫡女,怕是也恨不得不打發嫁妝,賣將出去吧!
憑什麼!這可是他的家,他的家產,他辛辛苦苦半輩子攢下來的家業!憑什麼就要讓那兩個貪賴的人給佔了去?!杜鵬手指捋進發間,將頭深深地低了下去。
“爹爹。”杜柳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輕輕喚了一聲,瞧著杜鵬鬢邊幾乎全白了的頭髮,心頭忍不住一酸。
哥哥過了身,還未養好傷的爹爹受了打擊,當時又病了一場,鬢邊已半染風霜,可好歹月姨娘那裡還懷了哥哥的遺腹子,大夫診過脈後又說是個哥兒,爹孃這才穩下心來。
誰知道,懷都懷了這幾個月了,家中因著兩處突然失火,竟會讓月姨娘受驚小產,不僅嫂嫂那院子的主僕都被燒沒了,月姨娘肚子裡,哥哥留下的那點血脈也就這麼沒了……爹孃又怎麼受得了這接二連三的打擊呢?
何況,還有大伯和大伯母那令人生厭的嘴臉!
杜柳當時雖然發橫將那兩人攆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