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當機立斷,親自領著幾百禁衛軍快馬趕來探看戰況,而七千餘人的大部隊則馬蹄裹布、馬口銜鐵地緩行至幾里之外待命,以免被敵方的斥候察覺。
現如今,親眼目睹了北燕人整齊的軍容和浩大的聲勢,饒是以夏侯宣的膽氣和自信,心下也略略一沉——“就算我們來早一步,僅憑著七千騎兵也很難毀掉對方的器械,你們仔細看看他們中軍和後軍的佈置,真是防備得相當嚴密。”
由於他們現在正處在戰場的西面、朝陽的光輝幾乎是直射入眼,所以齊靖安抬手遮擋於眉峰上,半眯著眼睛看了好一陣子,才凝重地頷首道:“確實,對方軍陣嚴謹,推進的過程中也幾無絲毫亂象,更連後軍都佈置了完備的盾陣和弓陣,即使我們出其不意地衝出去擾襲他們,也討不到多少好處……我們的兵馬數量終究還是太少了,只能儘量協助寧京守軍多撐一陣,以期能夠堅持到朝廷的大軍趕來馳援的那一天吧。”
“那現在我們就什麼都不做了?”紀彥平揉了揉被陽光晃得直冒星星的眼睛,頗為鬱悶地說:“緊趕慢趕才趕上燕賊的第一波大攻城戰,難道我們就待在這裡乾巴巴地看著他們打上一整天,一直等到夜幕降臨、雙方歇戰之後,我們再悄悄進入寧京城、加入守城的隊伍麼?”
夏侯宣沉吟了片刻,詢問道:“靖安,你看我們能不能繞到後面去突襲北燕大軍的營地?若能燒掉他們的糧草,或能阻一阻他們猛攻寧京的勢頭。”
“可以一試,但效果未必會好。”齊靖安眉心微蹙,沉聲應道:“從這軍陣的排布上就可看出對方主將的風格偏於嚴謹,那麼他至少都會留下兩三萬兵馬做守護營地之用。再加上對方的營地附近肯定是斥候分佈最為密集的地方,故而我們的突襲只怕很難竟功。再說糧草,我猜對方營地中的糧草存量也不會太多,因為祁函關後方的涿水郡才是對方存糧的最佳位置,既距離此不遠、又處於北燕境內,還有地勢可守,所以他們沒必要把糧草都運至臨時營地裡堆存。”
“噢!”聽了齊靖安的一番分析,紀彥平的眼睛裡冒出了更加多的小星星,他暈暈乎乎地追問道:“那我們到底應該怎麼辦?”》
“不急,先看看再說,敵方主將雖然佈陣嚴密,卻並不代表當他的大軍戰至酣時也能毫無破綻,那需要極強的控軍能力,而北燕似乎並無這等名將……所以我們且觀其戰況,再伺機而動!”夏侯宣冷靜地下了結論,然後就凝神定心地注視著戰場——
及至此時,北燕人的攻城戰已全面發動,只見他們的數十座飛橋已成功架好了一多半,數輛衝撞車開至城門下,還有好幾支先登小隊在城牆根處努力搭架雲梯、拋甩飛鉤……而城牆上的大魏守軍則開始往下方傾倒滾燙的火油,並投放乾草和火把,儘量破壞對方的軍械;拋石機和床弩也“轟轟”、“錚錚”地拋射出巨大的石塊和鐵箭,將企圖登城的敵人們紛紛砸成肉餅、串成肉串!
嗚嗚嗚、咚咚咚——
敵方的號角和戰鼓放聲作響,中軍的盾兵和弓兵快步推進至護城河邊的弓箭射程之內,以掩護先登小隊搭架雲梯——如此這般,城上城下的弓箭手們開始交錯互射,箭矢幾乎比瓢潑的大雨還要密集;投石車也開到了城下,有的投石車還沒發動就被城牆上落下的巨石和火把砸爛、燒燬,而有的則倖存了下來,反將城牆上的守城將士們砸成一灘灘血沫和碎肉……
當豔陽一步步攀上高空,戰況愈演愈烈,護城河的水也變得越發的粘稠和渾濁了:箭矢巨石、斷肢殘軀、飛橋和投石車被損毀後的殘餘物、以及北燕先鋒軍拼命扛到護城河邊的沙包土袋……種種雜物統統混在一起,鋪架出了更多的橋和路,令護城河的作用節節降低,於是敵方的戰鼓聲再度大作,中軍的刀兵和槍兵也都發起了衝鋒!
——殺!奪回京都!一雪前恥!
眼看著十七八萬北燕兵卒如蜂如蟻般湧至城下,寧京的守將們越發感覺到壓力巨大:雖然幾個時辰打下來,北燕人付出的傷亡是大魏守軍的十倍還多,但守城的器械卻並非無窮無盡的,一旦被耗空、形勢必然逆轉,而且這還只是敵方正式攻城的第一天,再想想第二天、第三天……連續性的消耗戰啊,那該有多麼的艱難和可怕?!
隨著時間的推移,厚重的城門在衝撞車一次次撞擊中搖搖欲墜;越來越多的北燕刀兵攀上了垛口,與大魏守軍面對面廝殺……血水如漿,把城牆洗涮了一遍又一遍,甚至將懸於天際的豔陽都渲染成了血色的夕陽。
忽而,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城門破了!數十輛衝撞車前仆後繼,終於撞破了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