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管見皇帝竟對公主和駙馬的立場產生了疑慮,趕忙為他認準的“粗大腿”們敲邊鼓:“相比之下,您作為君父,對他們小夫妻倆那可真叫一個好啊,公主能夠上戰場殺出赫赫聲威,駙馬能娶得如花美眷、更從一個窮秀才躍升為執政重臣,不都是源於陛下您對他們的愛護和賞識麼?所以老奴相信,他們一定會知恩圖報的!”
事實上,王總管也不能確定公主和駙馬的立場,他只能這麼期盼著,一邊安撫皇帝,同時也安撫自己:倘若連公主駙馬都偏向了母兄那邊,那他、皇帝以及許勝這仨“難兄難弟”就真是完蛋了……想想都覺得特別傷感,所以他寧願不往那個方面去想。
反倒是許勝,雖是一言不發,但他對夏侯宣和齊靖安的信心卻遠比王總管要大得多,因為他曾跟著那兩人上過戰場、相信他們的戰略眼光,更確切地知道:公主和駙馬那積極向上的拼搏之心——簡化來說,就叫“野心”!
老皇帝瞅著神情堅定的許勝、聽著王總管的話,再仔細回想了一陣:確實,他對女兒的縱容和寵愛勝過了任何一個兒子,就是對齊靖安這個女婿也比親兒子們要好上不少——不談別的,光談感情,女兒和女婿也一定會站在他這一邊的吧?
又想起當初大兒子謀逆逼宮的時候,女兒女婿拋下受了傷的兄長和受了驚的母妃、竭盡全力地趕來救駕,老皇帝的心更是安定了幾分,便朝許勝示意了一下,表示同意對方的提議了。
許勝立即安排值得信賴的弟兄們守護好皇帝的寢宮,自己則匆匆去往駙馬府,與齊靖安關起門來好好地密談了一次。
那麼齊靖安呢?在得知了紀貴妃的所作所為和皇帝的處境以後,他又會做出怎樣的反應呢?
密談之後,許勝回到了皇帝寢宮,只給翹首以待的主僕二人帶回來了八個字:稍安勿躁,儘可放心。
就這樣,十來天的時間一晃眼就過去了。
這一日,天上飄飄揚揚地落下了雪花,這是承平二十三年冬季的第一場雪,正正巧巧,也就是在這一天,夏侯卓登基為帝——瑞雪兆豐年,這或許是個好兆頭?
然而,就在夏侯卓登基後的第一個大朝會上,齊靖安便公開上奏,表示他要“為陛下分憂,向父皇盡孝”,簡而言之就是要將太上皇接到自己的家中頤養天年,而且他特地還為太上皇準備了溫泉、藥膳等調養療法,保證會讓太上皇“退休”以後的日子過得舒服又愉悅:
“臣謹以一片誠心,懇請陛下不吝成全。”
挺拔如松地立於百官之首,齊靖安義正辭嚴地這般說著,眼眸中神光湛然、正氣滿滿,簡直令某些心裡發虛的人不敢直視於他。
“……”高坐在御座之上,夏侯卓略有些不自在地撇開眼,一時沒有說話。
眾臣也紛紛覺得摸不著頭腦:駙馬爺這是玩的哪一齣啊?
話說夏侯卓登基了,太上皇的地位自然就變得很尷尬了,但不管怎麼說,父子倫常不可破,於情於理都該是由夏侯卓來孝順和照顧太上皇的——當然不需要他親自照顧,只要對內侍們吩咐幾聲、再時不時地去看望一下癱瘓在床的老父親,便也算是盡了孝心了。
可皇帝陛下的那點兒孝心,能跟駙馬爺比嗎?且看看齊靖安的“表演”吧:微紅的眼眶,動情的語調,再加上他為了孝敬太上皇而做出的種種安排——那叫一個細緻周到、那叫一個體貼入微,簡直就是感人肺腑啊,比之那些被千古傳頌的大孝子們都絲毫不差了!
“駙馬有此孝心,我……朕心甚慰,相信父皇也會很、很感動的……”
靜默了好半晌後,夏侯卓終於開了腔,把齊靖安表揚了一通,可他的這一番話說得磕磕巴巴,聽得一眾大臣都覺得很不得勁: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駙馬爺這麼做,難道是在暗諷新皇不孝?可看新皇的表情,似乎也並沒有怒意?
眾臣們越想越覺得茫茫然,於是紛紛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地扮演起了木樁子。
“……朕初登基,確如駙馬所說,分…身乏術,難以多多陪伴父皇……既如此,就依駙馬所言罷。”
斷斷續續地說到這裡,夏侯卓神情複雜地垂下了頭,此時此刻,他既感慚愧、心虛,也覺得解脫:自發生了那天的事情以後,他都不敢去看望自己的老爹了,哎,既然妹夫要接下這個燙手山芋,那就給他吧,想來父皇本身也不願繼續留在宮裡了吧?
就這樣,夏侯卓甫一登基,太上皇就搬進了女兒女婿的家裡。
可以想見,一旦這事兒傳揚開來,肯定會對新皇的名聲有損,“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