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平則門,拉大弓,過去就是朝天宮。朝天宮,寫大字,過去就是白塔寺。。。。。。”
陸子岡看著那些小小的身影,恍惚地想到,他和她初遇的時候,她也就是這麼大。
他這一生,雕過無數美玉,什麼茶晶梅花花插,青玉山水人物玉盒、青玉嬰戲紋執壺。。。。。。他有自信,他的手藝在這世間再也無人能及。可是無人知曉,那些流傳世間的精緻玩物,都不是他最喜愛的作品。
他艱難地把手掌攤開,在自己佈滿繭子的手心中,靜靜地躺著一塊晶瑩潤滑的玉質長命鎖。
上好的美玉,質地雪白細膩,色澤如晴朗的秋夜裡皎潔的滿月,又如記憶中她的白晳潔淨的膚色。他依依不捨地摩挲著這塊長命鎖,彷彿就像是在觸犯她的臉龐。
陸子岡注意到旁邊士兵貪婪的目光,卻也無從理會,只是低頭靜靜地注視著上面的紋路。
“長命百歲。。。。。。果真只是個美好的願望啊。。。。。。”陸子岡喃喃自語道。當初他用那麼虔誠的心情在這塊玉料上刻下這四個字,求的就是希望她能長長命百歲。
清晰的記憶浮現在眼前,他的音容笑貌,歷歷在目,仿若步在昨日。一旁計程車兵收回了目光,心想並不急於一時。等午時三刻一過,這塊長命鎖便不再屬於這個人了。
玩耍的孩子們被大人叫住一,但清脆的童謠聲依然遠遠傳來:“。。。。。。帝王廟,繞葫蘆,陸壁就是四牌樓;四牌樓東,四牌樓西,四牌樓底下賣估衣。。。。。。”
陸子岡緊緊地把手中的長命鎖重新握住。
這是他一生最為珍貴之物,也是他此生,最後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四牌樓高高的屋簷已經近在眼前。。。。。。二
二十年前。
陸子岡站在蘇州最繁華的觀前街上,深吸一口氣,緊了緊身上的行囊,踏著長滿青苔的青石板路往前頭走去。
他今年十歲,還是頭一次來到如此繁華的街市。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陸子岡低頭看了看衣衫襤褸的自己,自卑地把自己藏在街道的陰影裡溜著邊前行。經過一家餐館門口時,傳來濃郁的菜香,他一時忍不住停下了腳步,肚子咕嘟咕嘟直響。
“哪裡來的小乞丐?去去去!別擋著爺的路!”
陸子岡窘迫地避到一旁狹窄的小巷裡,看看左右無人,便掏出乾糧。他先是狠狠地聞了一下空氣中飄過的菜香,這才啃了一口手裡已經硬了的饃饃。
他歲數不大,卻也見遍了世態炎涼。父母五年前在太湖因船難雙雙溺水而亡後,他就孑然一身。親戚們誰也不願意養這個已經半大不小的孩子,最後他被叔父收養,結果也沒呆幾年,就被嬸嬸趕了出來。
他原本有個幸福的家庭,爹孃對他溺愛有加,可是那昔日的幸福,恍然就像是這春裡的太陽,明媚不已,可是伸出手卻什麼都觸不到。連殘存的溫暖都感覺不到。
陸子岡愣愣地收回手,重新握住冰冷的饃饃,低下頭掩住眼眸中的失落。
他曾無數次想象,若他爹孃那日沒有坐船,或者坐晚一班的渡船,那麼他現在肯定不會這樣落魄地站在蘇州街頭。可是命運,不是這麼容易就能猜得透的。
他知道叔父也不容易,本來家裡就窮,還有三個孩子,在他年紀還小的時候還能分他一口飯,但隨著家裡的孩子們越來越大,卻是真的養不起了。叔父雖然是琢玉師,經手都是精美的玉料,可是地位低下,玉料的加工費更是經過層層盤剝,到手的工錢所剩無幾。
陸子岡珍惜地嚼了嚼口中沒有味道的饃饃,仔細地都咬碎了才嚥下肚,他年紀還小,田裡的活都做不動,所以這幾年一直隨著叔父學習玉雕。叔父說這次讓他到蘇州城,是要推薦他到古董店裡當學徒。可是這話說不定根本做不了準,畢竟叔父根本就沒有親自帶他來,只是給了他古董店的地址和店名,連老闆的姓名都沒說。
也許,他是被拋棄了。
陸子岡看著手中剩下的半個饃饃,雖然肚子還是餓得慌,但他還是打算把這半個饃饃收起來。說不定,還可以當晚飯。
可是他的這個微小的願望也沒能實現,從巷子的陰影裡衝出來一個小孩兒,一下子撞到了陸子岡的後背,他手上的那半個饃饃直接飛出去,滾出了好玩才停住。
陸子岡沒去管那個莽撞的罪魁禍首,而是奔了出去,撿起地上的半塊饃饃,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沙土。
“喂!那麼髒,不能吃了啊!”隨著嬌憨的聲音,那個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