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哆嗦著嘴唇,指著陳氏罵道:”你這惡婦,你這賤婢,居然有如此惡毒的心腸,將親夫告進衙門,你面上就能有光采了?你就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你怎麼當初就沒在外頭死了呢!“
” 左右我之前便是個寡婦,還有什麼可怕的?“陳氏笑了起來,”我的心腸再毒也沒有您毒,為了八千兩銀子便要害了我們母女的性命。“她瞥了一眼唐明誠,心中酸 楚,復又扭過頭硬下心腸不去看他,”在我心裡頭,四郎已經死了。在你們心裡頭,我和小魚早幾年就該死了。既如此,還非強扭在一起做什麼?我不痛快,你們也 不痛快,沒一個人痛快。索性就讓我與唐明誠和離了,我帶著小魚走,你們該怎麼過日子便怎麼過日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再計較你們以前騙我害我的事, 豈不兩全?“
這不是兩全,唐小魚要是跟著陳氏走了,那她們之前費力去接人算得什麼?馮氏心中糾結得很。
萬家在江州府是有名的行商,靠販得南北東西的貨交易,幾代人掙得諾大的家業,在整個江州府都是數得上名頭的富商豪客。
萬氏的父親年輕時因與人意氣之爭傷了子孫根,除了萬氏一個女兒再無所出。他又不樂意過繼旁支的子弟,便存了招贅的念頭。便萬氏打小富生貴養,眼界高得要命,對這未來夫婿的要求極高。既要貌比潘安,又要學富五車。
入贅的女婿不得科考,而且要改認祖宗,生下的孩子還要隨女家姓。
雖然萬家有錢,但有才學的男子不肯白讀了十幾年寒窗,貌美的男子又不一定能入萬氏的眼。
這一拖便拖到萬氏年過二十,拖成了一個老姑娘。
萬家急了,不再拘在吳松縣招婿,跨府跨到了巴郡來,馮氏聽大女兒帶來的訊息,便想到了遠在京城的小兒子唐明誠。
唐 明誠讀過書,人也聰明。打小更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美男子,馮氏曾對他寄予厚望。只是唐家家窮,供了老大唐明德便再也供不起唐明誠。是以他少年離家去了京城, 投奔了唐家一個遠親,在人家的店鋪裡做了賬房。也不怎的,因緣際會,有一年救了工部員外郎的女兒,為了女兒家名聲著想,員外郎夫妻便要將女兒嫁給他。
那可是從五品的官家,在京城或算不得什麼,但放到地方上,那是跺一腳都得震三震的人物。
雖然這家小姐是庶出,生母不得寵也沒地位,但這婚事放在唐四郎身上也是高攀的。
親事定來之後不久,淮河決堤,流禍百里,上頭清查出工部主事貪賂,陳家受牽連被判了抄家。陳氏的親爹被問斬,兄弟被流放,嫡母和生母都殉了夫,陳氏因嫁了人而逃過一劫。
剛攀上的大官親家轉眼便大廈傾覆,馮氏得到訊息之後大哭了一場,便寫信逼著兒子休妻。
那時候陳氏已經懷了身孕,唐明誠拿著妻子的嫁妝做起了生意,兩個人正是情濃之意,妻子家裡遭逢大難,他自然不肯再雪上加霜。
不久後女兒出生,一家三口便在京城過下去。只是唐明誠實在不是個做生意的料,一回被騙二回被宰,沒用四五年,家裡已經被敗得家徒四壁。
而女兒小魚在兩歲時曾經走失過一次,等找回來,便成了一副痴痴傻傻的樣子。
那時候的情濃,在這接二連三的打擊下,也漸漸消褪了。
馮氏這時來信,將萬家的情況一一告知,讓他休了陳氏,扔了小魚,回來給萬家當女婿,便有享不盡的富貴。
唐明誠心動了。
他初與陳氏成親時,頗是過了好日子的,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再也受不了寒衣糙食,再也看不得女兒呆傻的樣子。
可是陳氏無七出之罪,又在三不去之列,唐明誠根本不能休妻。
他帶著妻女回鄉,一路惴惴,患得患失。捨不得陳氏的美貌,又貪著萬家的家財。最後想出了遇匪的路子來。
若萬家相中了他,那陳氏母女趕走便是,若萬家沒相中他,他便“死裡逃生”,與陳氏繼續過日子。
及至成了萬家女婿,唐明誠也會時不時想起陳氏來,心裡有愧疚,逢年過節去廟裡上香也會多捐些香油錢當是為她祈福。
只是沒想到,這麼些年過去了,陳氏沒死又回了唐家,而當初痴傻的女兒也好了。
唐明誠心亂如麻。他捨不得萬家的錦衣玉食,何況萬氏又給他生了兒子。如果陳氏真要去官府告他,停妻再娶之罪他是當不起的,陳氏提出來和離走人,他自然是一百個樂意,生怕陳氏反悔。
“娘,就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