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梅起先見那幾個妾時全無感覺,只現在要扮演一個嫡母的角色,心裡卻微微有些緊張。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和自己“丈夫”的孩子相對面。心裡緊著,眼睛便一眨不眨盯著門口的方向。
她因了緊張,早把一邊的徐進嶸丟後腦勺去了,他卻似是注意到了身側她的不安,瞟了一眼,見她手正緊緊抓握著坐下的椅手柄,露在刺花蝶袖之外的手指在金鑲鴿血紅寶石戒指的映襯下更顯纖細白嫩。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了昨夜初觸她肌膚時感覺到的不可思議的柔滑,心頭一下竟似微微起了層毛,面上卻未動聲色,只斜斜靠在了椅背上。
慧姐八歲,她親母便是生了她後去的。頭上紮了個三丫髻,髻上各插了只短金釵,正中繫了條垂著珍珠的紅羅頭須,身穿紅色裙衫,杏眼圓腮,看著十分可愛。良哥卻生得瘦小,人本就不白,穿了個綠褂子,更顯得麵皮烏黑。兩個孩子似乎都有些懼怕徐進嶸,被奶孃領了進來後,偷眼瞧了下他的臉色,這才各自過去朝他問了安。
徐進嶸唔了一聲便開口道:“還愣著做什麼,去拜下你們的母親。”
他話音剛落,站在一側的周氏臉色微變,頭垂得更低了,只瞧不見她神色。其實不止她變色,便是淡梅自己也是頗覺怪異,莫說是她如今這不過十六的年紀,便是從前,面前突然冒出這樣兩個年歲的孩子管自己叫母親,任誰也是無法一時消化掉。
慧姐和良哥之前應該是被奶孃教導過的,聽自己爹這般發話了,急忙過去跪在了淡梅前面的兩個團墩上,叩頭行禮,嘴裡恭恭敬敬叫著“母親安”。
淡梅習慣的是像自己小侄兒那樣活蹦亂跳的小孩,到這裡後兄長因比自己年長許多,所出的幾個也都差不多快到嫁娶的年紀了。乍然見到這樣兩個小小年紀卻一本正經的,一舉一動便似提線木偶般,連動作和說的話也是整齊劃一,看著十分有趣,方才那緊張感一下消了去,忍不住竟是笑了起來,自己從椅子上起來把兩個人扶了起來,從妙春手裡的托盤上各拿過一個秦氏預先給她打好的金項圈,套進了他兩個的脖子上。慧姐因是嫡出的,所以又加了副金丁香。這才俯身看著他兩個笑眯眯道:“往後乖乖地聽話就帶你們出去玩。想去哪就去哪。”
她這一套不過是把從前對付小侄子的招數搬了過來而已,自己話說完了,見慧姐和良哥都是呆呆望著自己,連對面奶孃和周氏幾個也是面露訝色,這才頓悟了過來有些不妥。正要起身回了位子,卻聽身後徐進嶸聲音響起道:“你們母親既是這樣說了,你們還不謝過。”聲音裡平靜無波,聽不出到底是什麼意思。
淡梅自經過昨夜一遭,那討好於他好讓自己往後得安逸日子的念頭便是徹底斷了。雖曉得自己方才失態了,也懶得去管他作何想法了,瞧都沒瞧他一眼,只是坐回了自己位置。
慧姐和良哥第一次遇到這般和自己說話的大人,且還是奶孃之前三番提點過要小心看她臉色的新母親,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這才愣在了那裡。聽自己父親話聲響起,這才回過了神兒,急忙又端端正正叩頭下去道謝。淡梅唔一聲應了。奶孃正要帶了下去,徐進嶸突然又冒出一句道:“你既是大家閨秀,詩書字畫想必都是通的。慧姐也大了,往後搬你屋子裡住,你須得把她教養好了。”
淡梅一怔過後,這才反應過來這沒頭沒尾的話是對自己說的,轉頭看他,見他一雙眼正望著自己。本來還猶豫著想推脫下,待見他一臉不容置疑的神情,便曉得這男人是習慣自己說了算的,只好閉了嘴巴。看了慧姐一眼,見她一雙大眼也正望著自己,好奇中又帶了絲微微的怯意。
此時外面已是天光大亮。徐進嶸撂下了那話便站起了身,也未說要去哪裡便匆匆離去了。淡梅無奈,只好吩咐奶孃把慧姐過後送來,這才朝自己屋子裡去。臨行前瞥了一眼周氏,見她正有些惆悵地望著徐進嶸出去的背影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
徐家這宅子位於新門,離開封府很近。淡梅從前偶爾跟隨秦氏坐車馬路過這段時,見路邊宅子從外面看著都很是普通。只這一帶靠近皇城,商鋪密集,很是繁華熱鬧。有秦氏這個包打聽的母親,淡梅雖未親眼見過,也曉得徐家往東是高行街,街南是一家家的鷹店,只接待販鷹的客商,其餘都是珠寶香料犀角玉器的店鋪,當中橫插一條小巷子,雖不起眼,裡面都是金銀彩帛買賣的地方,據說每筆交易數額巨大,出手就是成千上萬,故而普通百姓眼裡這小巷子是幽深莫測。
徐宅既是位於這地段,佔地應該不會很大,外面門面想來應該也和別的房子差不多,只裡面的陳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