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立刻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的猛跳起來,面有懼色地矢口否決他的進言:“不行!羅炎絕對不行!現……現在帝都裡說不準還有多少亂黨在伺機而動,羅炎必須隨時在我身邊保護我的安全!”
老實說,今日的事著實把他嚇得不輕。不僅是性命受威脅的恐懼,他也同時發現,這凱曼國王的位子似乎並非自己想像的那麼穩妥。不知不覺間,就會突然冒出一幫人來搶自己的王位,可見自己並不能全盤掌握一切。誰知道暗中究竟還隱藏了多少居心不軌的叛逆,隨時準備著發動陰謀?
而且,在生死關上走過一遭,他才突然明白人若一死,什麼雄心壯志、豐功偉業就全都是空的。世間最重要的事,莫過於自己的命。而羅炎的存在,就是生命安全的最佳保障。剛經歷過這一場生死劫難,他自然不肯輕易讓羅炎離開自己五步之外。
見仁明王根本不理會事情輕重,身邊明明已重新有了大量衛兵軍隊的嚴密保護,還非要把羅炎留在身邊不肯放手,薩拉司坦暗暗皺眉。這根本是對羅炎那超凡戰鬥能力的極大浪費。
但他也沒再多說什麼,而任林伯倫公爵領命而去。仁明王此刻的心態,其實他也不是完全不能領會。國王既已執意如此,他說什麼也不會有用。況且捉捕諍君乃是分秒必爭的事,多糾纏下去有害無益。
追查之事就這麼定下了。不過跟仁明王告退後,走出大殿之時,薩拉司坦心中總還好像梗著別的什麼東西。今天的事,似乎令康賽因身上生出了某種微妙的變化。雖然一時還說不清究竟是怎樣的變化,薩拉司坦已經可以感受得到,自己和仁明王間原本穩固的關係似乎因它而滑向失衡。
但願這只是王上受驚後的暫時性變化……薩拉司坦也只能這麼期望了。
※※※
日正十年四月二日。
輕易受人挑撥而致使宮廷衛隊與王城守備軍混戰,給亂黨可乘之機的佐拉勳爵和安德拉寇子爵已遭重責,縱有大貴族家世的蔭庇而免於處死,也被削去爵位和官職。轉眼宮廷政變已經過去五天,以諍君為首的一班叛亂分子也都離開拉寇迪了,仁明王的安全感似乎仍沒有恢復的跡象。
他總覺得任何時候都可能有刺客、叛亂者潛藏於暗處準備行刺自己,每日無論是上朝議事,還是如廁沐浴,都要羅炎留守在他身邊五尺之內保護。薩拉司坦數次請國王派羅炎去對付諍君為首的叛軍,都被他一口拒絕。
而羅炎因為總是與國王同進同出,與仁明王的關係看起來絕非一般侍衛可比,他的存在也日漸引起了大臣們的注目。這一點也令薩拉司坦隱隱覺得不安。
過去他一直極少讓羅炎在人前出現,執行的任務也始終不曾公開,刻意讓羅炎保持影子般的隱秘身份。凱曼歷來以忠誠正義的教條治軍,仁明王也是以大義為名發動大陸戰爭。如果復活魔王、藉助魔王力量的事傳揚開去,對仁明王的威信將是很大的打擊。戰況順利的時候還可以用勝利和刀劍壓制國內局面,但一旦凱曼軍出現頹勢,就很難預料會出現什麼不利後果了……
然而無論是明的任務,還是暗的隱憂,他都無法說動仁明王改變主意。幾天來,君臣二人已經為這事發生過多次不愉快了。
仁明王的固執和短視,還有諍君叛亂的事,就足夠讓薩拉司坦頭痛了。上天卻好像還怕他不夠煩似的,又另外弄出一樁事來。
“好個迪卡爾·馮!”
這天例行議事時,剛看完一本奏章,仁明王就氣沖沖地把本子大力擲於地上怒喝一聲,隨後緩緩歪靠回王座椅背,陰沉了臉想著什麼。右手緊緊抓著扶手抓得透出青白色,筋骨條條暴起,洩露了他心中洶湧的怒意。
以薩拉司坦對仁明王的瞭解,自然聽得出那一聲大喝除了暴怒之外,還透著些許慌亂。他上前揀起奏章,展開一閱,不由也為奏章的內容而猛吃一驚。
這竟是一封密告西征軍統帥迪卡爾·馮將軍的書函!
密告人是西征軍中一個副將,也曾是馮任宮廷衛隊長時的副手。奏章中,這人指證現今帶頭反抗凱曼的南方聯軍領頭人物,黑旗軍的聖劍士艾裡,曾是三年前參加天廬武道大會武者中的前十強之一。在追捕十強時馮曾遭遇艾裡,當時艾裡身邊帶著的一個黑髮少女,則是黑旗軍中與聖劍士齊名的聖女蘿紗。
而那一次,他親眼見到馮曾和艾裡以相當熟稔的口氣談話,而且在後來艾裡已被衛兵圍住時,馮始終未出全力,才讓對方得以從容突圍逃走!若非如此,聖劍士和聖女早就死在拉寇迪街頭,也不致為今日的凱曼惹來這許多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