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這些農莊、牧場也已經迅速成長為西北地方不容忽視的一支力量了。
事情的癥結就在於長史府最近下令禁止糧食出關,順帶的活畜禽外運也大大受限,長史府斷了這些農莊、牧場的財路,讓他們趁著‘春荒’大賺一筆的夢想破滅,哪裡有不聯合起來向長史府發難的?
反倒是那些從一開始就與西北幕府有密切貿易往來的大農莊、大牧場默不作聲,無聲無息。他們現在幾乎壟斷瓜分了官方和軍方‘競投撲買’採辦貿易中與農莊、牧場相關的所有商貨份額,互市貿易的份額也大多由包括這些大農莊、大牧場在內的大商團、大商社所瓜分,他們所生產的商貨只要品質上沒有問題,得到官方或軍方的認可,就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
西北所有大商團、大商社都盯緊著軍府的動向,因為軍方的採辦才是大頭中的大頭,長史府的官方採辦雖然量也很大,但與軍方的龐大采辦數量一比,那又是小巫見大巫了。
光是軍馬、騾、驢、駱駝,名目不一的軍械,各種軍需,每一年軍府這三大項的採辦,其中所蘊含的巨大利益就能讓西北的大商團、大商社擠破腦袋,爭得頭破血流了。
因此,趁著‘春荒’將糧食外運出關,雖然獲利也相當可觀,但大農莊、大牧場還不放在眼裡,他們怎肯為了那點‘小利’捨棄‘大頭’,與長史府交惡?自然是事不關己,保持沉默了。
長史府當然可以憑藉鐵腕強權,將這些聯合一氣向長史府發難的農莊、牧場強行壓制下去,但這樣做的後果只能是將彼此的矛盾延後而已,遲早仍會衝突起來,而且若這麼做,完全失去了這些農莊、牧場信任的長史府,將在下一次的衝突中處於更加被動的地位。
在長史劉衛辰的主持下,長史府的智囊謀士會議了兩天兩夜,最後總算爭出一個結果:在如今西北多方用兵戰事未歇的情形下,後方實在不宜再起紛爭,應該保持穩定,萬事應以和為貴,儘量大事兒化小,小事兒化無。那些農莊、牧場亦是為著求財,長史府其實歸根結底也希望他們能發財,因為只有他們發財了,長史府的稅課才能可靠穩定的徵收上來,彼此的目的其實是一樣的,因此尋求一個彼此可以接受的妥協方案才是正理。
最後,長史府向那些農莊、牧場丟擲一個妥協方案:一,長史府對因禁止糧食出關而受損的農莊、牧場予以一定貼補;二,長史府將有限度的准許糧食和活畜禽出關,但不是隨時可以出關。各農莊、牧場應事先商量好自己所佔的份額,並儘量準備好運輸出關的商貨,在得到長史府出關准許之後,即向長史府指定的大致區域運輸銷售糧食和活畜禽。
這樣的一個妥協方案,其實不能讓那些農莊、牧場很滿意,但是長史府的讓步卻也讓他們再三掂量,長史府欲消弭紛爭保持穩定,甚至不惜妥協的意圖已然明顯,知不知好歹卻是要看他們如何決斷了。
最終,這些農莊、牧場還是接受了長史府的妥協方案,彼此握手言歡,杯酒泯怨。
這一場官與民的角力,和氣收場,令所有捏著一把冷汗提心吊膽旁觀的人都鬆了口氣,畢竟西北幕府的鐵血手腕,很多人都曾親眼目睹,親身經歷。
長史府的大度能容,宰相風度;那些農莊、牧場見好就收,知所進退,都一致受到西北‘有識之士’的讚賞,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就此消弭,不容易啊。
雷瑾對這場風波並不是不聞不問,只不過他現在卻在頭痛另外一件事,已經顧不上長史府的這件事了。
皇貴妃展氏給他來了秘信,哦,不,應該是即將正式冊封的展皇后了,他皇甫瑾的便宜乾孃,很快就是帝國的新‘國母’了!
哼,什麼〈大統新曆〉,什麼‘甘露’年號,什麼‘大統新曆元年’,什麼‘甘露元年’,還不都是展眉兒那個女無賴想出來的東西?就怕別人不知道〈大統新曆〉頒行天下似的,非弄出個不倫不類的‘大統新曆元年’,也不怕那幫飽學腐儒笑掉大牙,以後連啃冷豬頭肉都啃不動。
雷瑾感覺萬分頭痛,展眉兒,你是要拿這個要脅我呢?還是隻想讓我看看這小子長得怎麼樣了?
在雷瑾面前是一幅繪在畫布上的西洋油畫,筆觸精緻,用色明快,光影明暗恰到好處。
繪畫之人必定是個精於西洋油畫的傳教士,雷瑾暗忖。
油畫正中,是身著宮廷便裝的展眉兒抱著一個赤裸的男嬰。
大概憑那傳教士的油畫功底,展眉兒神韻的百分之一都展現不出,倒是那男嬰,眉宇間確實有一點雷瑾的餘緒流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