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侍姬夜合的膝頭,任得一頭如雲秀髮,流瀉於坐榻之上。 她甚至還輕攬著夜合的纖腰,淺笑嫣然,笑意中流露的是淡淡的慵懶。
各色華貴絕倫的絲綢、錦緞、繡品,裝飾著廳堂地各個角落,一如春色滿園,萬紫千紅,桃紅、梅紅、銀紅,冰橙、絳橙、琥珀,墨金、青綠、湖綠、墨綠、水綠、黛青,冰藍、雀藍、亮藍,絳紫、豔紫……
這些織物和繡品,都是夫人孫雨晴親自督工織造,每一匹都是天價,每一品都價逾千金,而且極少流入民間,僅在平虜侯府賞賜幕僚臣屬之際,才有少量織物繡品流入西北官宦人家,而有幸擁有者也無不珍若拱璧,視為難得的榮耀,輕易不肯讓人一睹其真容,等閒得一尺之幅已覺甚難矣。 這天下之大,大概也就只有在平虜侯府才能見到這等名貴無比的‘夫人錦’氾濫奢華的景象。
瑤琴清音宛如天綸之音,音韻流轉便如指尖在平滑柔軟的錦面上輕輕滑過一般,細細聽去,其音清幽,悠遠寧靜,一聲聲,沁人心神,悠悠迴盪在雨夜之中。
凝神撫琴的綠痕,素手輕攏慢挑,掌下流淌著清清地琴音,侍妾錦兒、挹雪則各執笛、簫,清吹細細,與琴韻、天籟相合。
三人皆著月白色的錦繡道袍,寬鬆隨意,閒適恬靜。
華貴的月白錦緞,精工織繡著花鳥圖飾,一枝一葉,一毛一羽俱都栩栩如生,映襯著清麗嫵媚的笑靨,清光之下,美人一如沾雨鮮花綻放般的動人嫵媚。
綠痕撫琴的指尖,彷彿輕撫著柔滑綢緞,深入輕薄的紗縷,又似輕吻落在唇間,極盡纏綿依戀。
心已沉醉,耳邊依稀有著沉穩的心跳……
這一刻,他地心中只有我……
一往情深。 如那長夜裡長長的夢,沒有盡頭……
夢裡,往事明滅,水月鏡花……
醒來,煙花燦爛……
琴音流淌,淡淡地憂鬱,溫柔地盪漾起漣漪。 廳堂中諸人無不屏息以聽。
燈火樓臺,寂靜庭院。 琴韻清幽,檀香菸霧,縹緲瀰漫。
倚著夜合膝頭半臥地孫雨晴靜靜聆聽琴聲,袍服上暗紅色的垂枝紋錦,如花瓣一般開了,綻放散落了一榻地花枝兒。
她懶懶的側臥著,長長地睫毛下。 一雙明眸,似笑非笑。
乖巧的黑貓,伏在她地懷中,不時眨巴轉動著碧綠幽邃的貓瞳,慵懶愜意,憨態可掬。
窗外雨潺潺,一樹梨花痴情淚……
煙雨江南,燕子飛來又飛走……
紅盡綠回。 風裡帶荷香……
孫雨晴斜睨了一眼身旁靜聽撫琴的雷瑾。
雷瑾的身上也同樣是一襲寬鬆隨意的月白道袍,底子上隱隱有著繁複精美的花紋,只有近在咫尺之際才能看到,遠遠望去卻似一襲極簡單的月白道袍,似與平常地月白織錦無異。 這道袍上的花紋,一縷一線。 卻是孫雨晴等妻妾親手織繡的女工,普天之下,獨此一份。
雷瑾的臉上這時亦是帶著些淡淡的慵懶氣息,濃密而長的頭髮也只以一條棕黑色皮製抹額稍稍束留,披在肩後,散亂的髮絲偶爾頑皮地拂過孫雨晴的臉頰,雷瑾溫暖地呼吸,彷彿就在她的耳邊,而他唇邊詭魅的笑意,亦在散發著魅惑人心的光彩。
孫雨晴雖然一向與雷瑾不合拍。 這一刻也有些兒意亂情迷。
雷瑾唇邊的笑。 還有他的呼吸,雖然雲淡風清。 卻令孫雨晴心底輕輕顫,莫名地顫慄感覺,難以遏止。
這讓孫雨晴的臉色有些難看——她痛恨自己的‘軟弱’,但卻無法抑制心底莫名滋生的‘奇異’情緒。
幸好琴音三闕,不久便已到尾聲,這讓孫雨晴微現端倪的‘失態’並未持續下去。 這畢竟是平虜侯府的內宅女眷們一次再尋常不過的小小夜宴,並沒有任何‘外人’參與,而聆聽綠痕撫琴,亦只是夜宴中的一折而已。 酒宴歌舞,這一夜的花樣絕不會少,平虜侯府中的女人們爭歡邀寵,自然是各逞機心,曲意奉承地手腕和小心眼總是難以一言窮盡地。
胡姬貌如花,當壚笑春風。 笑春風,舞羅衣,君今不醉將安歸?
當年詩仙李太白,面對貌美如花,笑靨明眸如同春風一般嫵媚動人的胡姬,根本就抵受不住胡姬壓酒勸客嘗地萬種風情,不由發出“美人勸酒,不醉安歸?”的感慨。
明眸如酒,笑靨如同春風一般醉人的胡姬勸酒,你要是不喝醉了,都不好意思離座而去!
詩仙猶如此,雷瑾亦如是——
錦兒、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