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禾看看昭尹又看看她:“明白什麼了?”
“我有一個一直未能解開的疑惑,現在,終於明白了。”姜沉魚說著瞥了昭尹一眼,揚唇一笑,“還真要多謝皇上提醒啊。”
昭尹的臉變得很難看。
曦禾追問:“你到底明白什麼了?”
姜沉魚直起身來,以嫣紅的燭光為背景,以窗外的風雨為配樂,揚起她流金瀉玉的長袖和裙襬,盈盈而笑:“我明白了一個事實——既然連城璧可以是一個人,那麼四國譜,為什麼就一定要是書 ?”
最後一句話,迴響在空蕩蕩的皇后寢宮內,又一記霹靂閃過,照得昭尹的瞼,極盡蒼白。
“我父收買翰林八智時,並不知道姬嬰和皇上原來是親兄弟這個秘密。因為他只能裁贓姬氏貪汙禍國,並蒐羅了一大堆國庫錢財不知所終的證據,他以為,他是憑藉那個強有力的證據令皇上動搖的。但事實是否如此呢?”
姜沉魚眼底淚光閃爍,聲音也一下子變得悲慼起來。
“在薛採被派往江都賑災之時,為了錢他可以說是想破了頭顱,他一開始的目標並不是欺詐關東山,而是從姬家拿錢。可是,最後的事實是——姬家沒有錢。不僅如此,它還沒有權。是不是很意外?明明在這個王、薛兩家都已消亡,姜家韜光養晦、姬氏一枝獨秀的現在,他們,竟然無權也無錢?怎麼可能?經過一番徹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公子刻意所為。他與琅琊不同,琅琊為了復興姬家,無所不用其極,甚至縱容族人弄權枉法,最後雖然令得姬家重新輝煌,但內部也幹瘡百孔,汙穢不堪。而公子接手姬家後,開始逐步清理門戶,因為他做得太好了,所以表面上風平浪靜,沒什麼人祭覺得到,等人們察覺出來時,已經被紛紛撤了官職丟了權力——這,就是姬嬰。”
昭尹發出一聲嗤笑。
姜沉魚直直地凝望著他的眼睛,輕輕道:“皇上,你說我與家族決裂的行為讓你非常感動,那是因為你從我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在你縱容我父除去姬嬰之日之時,你等於,也和姬家徹徹底底地決裂了。”
“我為什麼不能與它決裂?”昭尹眼中露出極其憎恨的表情,眼角抽搐道,“就憑我身體裡流的是姬家的血嗎?真是可笑!琅琊,好個偉大的當家主母,為了家族,居然犧牲自己的兒子!十年!我在鳳棲湖旁那個荒廢的小屋裡住了整整十年!缺衣少食,受盡屈辱!是誰讓我變成那樣的、又是誰在我出生之前就把我的命運安排好的?好,既然他們推我坐上這九五之尊的寶座,就該承受相應的後果。他們以為我會感恩,報答他們?做夢!我之前羽翼未豐,所以還得倚仗姬嬰,但現在不一樣了,天下都是我的!權勢也都是我的!我所受過的苦難,我要一點點地討回來。區區一個姓氏算什麼?生了我卻沒有養育我的父母算什麼?本該走我的路卻被他僥倖逃過一劫的哥哥算什麼?通通通通算什麼?算什麼?”
是多少年前,一盞孤燈照著暗室,照著那人眉目癲狂,衝他嘶喊—欠我的,欠我的,你一生一世都虧欠我的!
姜沉魚看著昭尹嘶喊,也不勸阻,就那麼淡淡地看著。
昭尹……當年是不是也對姬嬰說過同樣的話呢?存他決意搶走曦禾時,當姬嬰得知訊息後沖人皇宮找他對質時,是否,也是他的這一番話,令得姬嬰最終心如死灰?
人,與人,果然是……不一樣的啊……
有那樣的公子。
也有這樣的帝王。
姜沉魚忍不住苦澀一笑,低聲道:“是啊。因為太過痛苦,因為太過沉重,因為與他們的意見相左、道路不同……我們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捨棄了家族,只有公子,明明最是鄙夷佝私舞弊的行為,明明最討厭貪財好色的陋習,但因為那些都是他的親人,所以,他默默地將重擔接了過去,堅持著,沒有放棄,並用自己最柔和的方式,改變了冢族……這,就是你、我,和他的差距。”
昭尹眼角一抽,似被最後一句話給擊中了。
“既然姬家沒有貪汙,那麼國庫的錢哪裡去了呢?”姜沉魚將話題重新轉了回來,“九月廿一,我在鳳棲湖竟然看見了從端則宮中劃出來的一隻船,船上有兩人,一人就是鼎鼎大名的衰翁言睿。”
“什麼?翁老來過皇宮?”曦禾又是一驚。
“我當時覺得很奇怪,為什麼言睿會不聲不響就進了宮?為什麼言睿進宮後不找身為舊識的夫人你,而去的端則宮?為什麼言睿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是在給公子做法事那天回來……我怎麼也想不通。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