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的朦朧間,她想起了多年前初見宮明珏的那一幕。三九的嚴寒中,一個少年,一身單薄白衣,小臉通紅,喘著粗氣,卻穩穩地扎著馬步,無視大雪的肆虐,北風的呼嘯,淡然佇立於老樹下,不斷重複著出拳、踢腿的動作,一遍又一遍,不見休止… …
這個偏院,這個少年,她是知道的。天生廢柴,筋脈半毀,父母不在,爺爺不親,在這整個家中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自己與之也從未有過任何交集,畢竟在這個實力為尊的世界,不會有人傻到和一個廢物做朋友。
可就在這一刻,她卻被震撼了,天才如她自問也不能像這少年一樣做到如此地步。東凌的冬天,本就寒冷,更別說這三九嚴寒天了,她身著皮衣大麾依舊可以感受到深深的沁骨寒意,更別說那少年薄如蟬翼的舊衫了。
一連十幾日,因著好奇心的驅使,她都在同一時刻悄悄地躲在一旁觀察著少年。讓她吃驚的是,每一天的這一時間,少年都在同一地點,重複著萬年不變的簡單動作。雖是如此,她卻可以清晰地看出少年的進步,她的動作漸漸熟練,漸漸凌厲,漸漸一發不可收拾。
從那以後,她開始出現在少年面前,嘻嘻哈哈,不停說著話。起初的幾年,少年並不理會,甚至連一個眼神都吝嗇。漸漸地,接觸多了,少年似乎也被自己的厚臉皮給整無語了。神色依舊淡然冷清,卻似乎多了些近人的熟絡。
終於,有一天,寒冰般的少年融化了,露出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純粹笑容,喊道“明婷姐姐”。那一刻,她哭了,這輩子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流淚… …
半晌,收回記憶,宮明婷終於止住了哭泣,一雙瀲灩嫵媚的美眸看向宮明珏,卻在眸光相對的一剎那,不禁輕笑出聲來:“我們家小珏,終於長大了呢!”
宮明珏也是微微一笑,卻聽宮明婷話鋒一轉繼續道:“兩月後的比武,一定要小心。”
“明婷姐,你放心吧!我既應戰,自有自己的把握… …兩個月後,我宮明珏就要討回這十年所受的一切… …”宮明珏握緊了拳頭,坦然道。話雖這樣說,她的心中還是有著些許的忐忑,畢竟要在兩個月的時間內提升六個層階,是至今為止從未有人做到過的。但是,誓言已立,她只得迎頭而上。而這,也是她所希望的。
是的,她與這個宮家,是該有個了斷了… …
“嗯,姐姐相信你… …”雖說眼前的少年只有靈者三段的修為,比之宮明然的靈者九段,著實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可是,卻讓宮明婷感受到一種極致的信賴和莫名的心安。
她深信,眼前的少年必將在不遠的將來帶給所有人無盡的震撼。屆時,這個宮家,流雲鎮,乃至整個東凌大陸都將因她而沸騰… …
送走宮明婷,宮明珏獨自坐在院落中,欣賞著這夕陽最後的幾抹輝煌。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然而,縱然只是短暫一瞬,它也想綻放自己的光芒,讓這世界知道,它曾經來過,曾經燦爛過,曾經輝煌過… …
宮明珏不禁伸手擋了擋還是有些刺眼的陽光,卻在看到自己漆黑的左手時,頓了一下,略有所思。她扶扶額頭,只覺自己身上真是謎團重重… …
嬰兒時期就遭烈焰焚身之苦,是誰,又為何對剛出生的嬰兒下此狠手?
自己的父親為何要自己隱藏性別,這一藏就藏了整整十五年?
自己的母親是誰?她現在又在哪裡?這十幾年又可曾想過她曾經有過自己這樣一個孩子?
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宮明珏迷茫地望著遠方的天空,看著鳥兒成群結隊地歸巢而去,自言自語道:“你們都回家了,而我的家又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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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家正殿之中。
宮皓正負手站在窗前,幽黑深邃的眸子裡此刻卻不見往日的精明和凌厲,卻多了幾分老者的滄桑和蹉跎。
他的身後,宮家管家正向他彙報著最近家中的各項事宜。他仔細地聽著,不時稱讚幾句,指點幾句,囑咐幾句,話中卻也未見任何多餘的情緒。
冗長的彙報在深沉得幾近可怕的氣氛中悄然結束。宮皓正轉身,正欲擺手示意管家退下,卻在瞥見管家猶猶豫豫糾結表情的一瞬間,身為宮家家主的霸氣凜然頓時外露於行,沉聲喝到:“有什麼話就直說,吱吱唔唔地像個什麼樣子?”
管家一聽,佝僂的身子似乎又加重了幾分,顫顫巍巍地說道:“啟稟家主,今天家中各處都在流傳著兩個訊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