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不是朕執意將洛櫻接進府裡,或許這樣的悲劇便不會無休止的重複上演。”
蘭昕不敢動,也不敢哭,這會兒的皇上,說的是心底最酸澀卻真實的話。作為她的妻子,她應該聆聽,耐心的勸導。可作為一個女人,她怎麼能接受這樣兇殘的一幕?
血印子是從床邊一直爬過來,到皇上的腳邊的。這說明了什麼?碧魯氏將匕首刺進自己的腹部之後,忍著劇烈的痛楚,還是想死在更臨近他的地方。
或許,這是為了證明,先前的“欺君”並不是只有欺騙,或許,她僅僅是想離自己心愛的人近一些,求得她的原諒。或許……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蘭昕都難以接受。為何皇上要這樣絕情,不去擁抱住這個可憐的女子,這個懷著她骨肉的女子?反而要這麼殘忍的,不願意向她走近一步,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在自己的面前。
蘭昕的手被自己咬破了,血水流進了口中,可她依舊沒有感覺,彷彿心被掏空了,她成了一具冰冷的軀體,如同碧魯氏的身子一樣,僵硬的沒有一點兒溫度了。
“蘭昕,你說,是不是朕錯了?”弘曆見她不語,表情麻木,少不得再問一遍。“如果不是朕強行接洛櫻回府,是不是不會有今日的悲劇了。”
好不容易才收回落在碧魯氏臉龐的目光,蘭昕無法忘記她瞪大雙眼,死不瞑目的表情。“皇上豈會有錯,洛櫻的死與碧魯氏又有何干。碧魯氏的父親做出了此等惡事,本就當以國法處置,皇上沒有誅連他的親族,已經是法外開恩,寬宏大量了。”蘭昕不知道怎麼做到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於是這番話便說的很沒有底氣。
她想哭,放聲大哭,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失望。她的夫君,她愛重的男子,不是天下間最該寬宏博愛的天子麼?怎的會有如此陰戾殘暴的一面,他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就這樣死去?
“多謝你,蘭昕。”弘曆緩了口氣,心底的涼意便不那麼明顯。“朕耿耿於懷的事,或許應該要放下了。碧魯氏欺君失德,不配載入朕的后妃史冊。念在她侍奉聖駕些許日子,也算盡心,就賜以尋常平民的身份安葬。”
“是。”蘭昕福身應下,已經不知道自己此刻在想什麼了。
“記著,不許立碑。”弘曆拂袖,心情大不好:“鹹福宮不是個鍾靈毓秀的好地方,梅勒貴人也不必住了,李玉,你另尋一處清幽之地,即刻遷宮。”
“。”李玉緊隨著皇上退了出去,並不敢往廂房裡看一眼。而他這一走,唯獨留下蘭昕一個人在此。
淒涼畏懼一起湧上心頭,蘭昕的膝蓋一軟,整個人就跌跪在地上。她雙手掌著地,不讓自己伏倒,可頭垂下來的一瞬間,洶湧的淚水卻是再也止不住了。碧魯氏再不濟,也不該如此慘死。皇上連墓碑也不許立。
“皇后娘娘……”盼語驚慌失措的奔了進來,一眼瞧見了室內的情景,當即唬得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高凌曦雖是後走進來的,卻比嫻妃看得更清楚。她臉色一僵,整個人也跟著皇后伏在了地上。因著哲妃慘死她窗下,留下的病根兒,她是見不得血腥的。這會子胃裡翻江倒海一般,想嘔卻嘔不出東西來。
“是我,是我害死了她,是我……”盼語冷冷的笑了起來,那猙獰的表情苦笑並存,難看至極:“難怪皇上說,好心未必能辦好事兒,原來滿足碧魯氏的心願,就是催了她的命。”
“本宮……本宮心裡不舒服,嫻妃,事情既然由你引起的……”蘭昕哽咽難平,話自然也說得斷斷續續:“你來善後,皇上……聖意是按平民身份下葬,不許立碑……不載入史冊。”
高凌曦乾嘔了一聲,憋紅了臉,她深呼吸幾回,才問出口:“是不是等同於後宮之中,從來就沒有碧魯氏這個人的存在?那麼她的此生,算什麼?”
“朵瀾。”盼語哭腔道:“扶皇后娘娘與慧貴妃回宮。”她跪在了碧魯氏身前,用顫抖的手輕輕的撫過她的眼眸,讓那瞪大了卻再不會有光彩的雙眼闔上。她把住她的雙肩,翻過她的身子,她咬著牙,狠心的拔出了那直挺挺還插在她腹部的匕首。
腥鹹的血點子飛濺了自己一臉,盼語驚恐的失聲尖叫,卻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
碧魯氏曾說,皇上他,終究是太薄情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彩枝環繞萬年藤
錦瀾閒來無事,領著長春宮幾個手巧的小宮婢,繡了一幅鳳穿牡丹的金絲絨屏風,趁著三月天裡初春晴好,著人擺在了長春宮的正殿上。總算為嚴冬酷寒將盡的新春憑添了一份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