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宮裡伴駕的名單就已經下來。李德全領著徐公公出現在怡然居,嚇得翠珠當時就打翻了手裡的盞子,伺候的丫頭更是跪了一地。我僵直著身子,跪在地上,領了聖旨,也不謝恩。那徐公公不住的使眼色,李德全也只是嘆了口氣,說道:“格格,皇上交代了,您可以帶著貼身宮女,就當是給德妃娘娘做個伴吧。”
我問道:“諳達,我能去,是德妃娘娘的意思?”
李德全搖搖頭說:“老奴這就不清楚了,皇上吩咐下來,奴才們也只是照章辦事。”李德全讓翠珠攙扶我起來,又叮囑道:“格格,這些日子要好生調養身子,否則一路勞頓可是吃不消的。需要什麼,只管跟徐公公說,皇上吩咐了,一切都依著格格的喜好來。這幾日天氣好,御花園裡百花齊開,格格要是願意,可以出去走走,活動活動筋骨。”
這麼說來,我的禁足令算是解除了。送走了李德全,翠珠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喜中反應過來,一直碎碎唸叨。我連著叫她幾聲都沒注意到。想來也是,我被關在著方寸之地,已經足足六個多月了。春桃和秋月想來是在宮裡待得久些,也沒覺得怎麼樣,我和翠珠一直被阿瑪放養在府裡,即便是我能收住性子,愚鈍度日,卻是苦了翠珠的。她每日替我擔驚受怕,總覺得頭頂上跟懸著把刀似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下,不知道什麼時候皇帝一道聖旨下來,腦袋就要搬家。六個月,如履薄冰的日子,卻依舊不知道盡頭在哪裡。康熙爺突然讓我隨行出圍伴駕,更不知道是好是壞。
六個月了,四爺和十三爺全無半絲訊息。整個從我的世界裡消失乾淨。我也好像一開始就住在這紫禁城裡,從來沒有離開過。七月的紫禁城真的還美,滿目堆集著綠意,空氣中飄蕩著清新的花香,天也特別的藍,彷彿一眼就能望穿似的。這一抹亮麗大的湛藍下,宮殿的黃瓦紅牆顯得格外的莊重和刺目,眼睛看得再遠又能如何,身子不過依舊在這囚籠裡。望穿了秋水,也只是徒增些許哀傷和眷念而已。
我若是在這樣的地方終老一生,怕是到死也不能閤眼的。
雖然禁令解除,可我每日除了早些時候去給德妃娘娘請安,其他時候依舊待在怡然居里。即便是去德妃娘娘處請安,也是挑著早朝時間,自然也不會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也不會遇見誰,碰到誰。每每來回都是挑著無人的偏僻之路,用翠珠的話就是和孤魂野鬼沒什麼兩樣。我心裡知道,自然四爺這時候還不來找我,解除禁令不過只是一種試探,皇上心中仍有顧慮,我更加需要處處留心,暫且也是能相安無事。
這日,從德妃娘娘的永和宮回來,拗不住翠珠的軟磨硬泡,非要從御花園繞一趟回去。我估摸著還未下朝,應該不會碰見什麼人,於是就同意了。春桃和秋月也是一臉喜色,直說:“格格,這時間日頭還緩些,等日頭毒了,可是要回去的。”
我笑道:“好啦,這就去,誤不了你們玩的時間。”
四人邊走邊笑,翠珠更是歡天喜地,一路又顧著說話,後退著走路,剛到御花園外,就更低頭走路的宮女撞了個滿懷。那宮女穿著常服,手裡捧著青花瓷盞,已經是戰戰兢兢的跪倒在地上,春桃正要罵她,看了看我的神色,又道:“不長眼的奴才,也不看路,你這是趕著去投胎呢。”
那宮女只是磕頭也不敢回話。本來也是翠珠沒留意,怪不了她,讓春桃說了兩句也就放了。翠珠盯著宮女的背影怔怔的出神,又被秋月笑話了幾句,才回神過來,卻也沒了多少喜色。四人進了園子,裡面的茶花開得正好,秋月摘了朵給我插在髮髻上,和春桃又採了些準備回去泡茶喝。反倒是一開始鬧得最起勁的翠珠,心不在焉的跟在我身後。
我笑她道:“這園子是你要來的,既然來了,怎麼跟木頭似的跟著我。”
翠珠回說道:“小姐比這些花好看多了,跟著小姐才是正途。”
我正了正神色,試探的問她:“剛才那宮女,你認識她?”
翠珠一慌,直搖頭,嘴裡道:“不是,不認識,不認識的。小姐怎麼會這麼問?”
我略想了一下說:“你剛才見了她之後,就一直心神不寧的,我才這麼一問。你也別慌張,這裡沒什麼外人,說吧,怎麼回事?”
翠珠東張西望了幾眼,見春桃和秋月摘花走了開些,才附耳低聲說道:“小姐,那宮女您看著可覺得眼熟?”
“眼熟?”我搖搖頭,那宮女自始至終垂著腦袋,衣裳服飾都是平常所見,說不眼熟倒也不是,反正宮裡這般年紀的女子多的是,長得相似的卻也是有的。
翠珠更是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