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迄今為止,仰仗的,甚至是賴以生存的,不過只是他的寵愛。
也是因為他的寵愛,我才能無所顧忌。
當有人推門而入時,我猛一轉身,擋到他身前,穩穩的將他擋在了我的身後。
只是進來的是高無庸,他見我們如此架勢,也有些嚇到,連忙伏地恭聲道:“回皇上,刺客已經拿住,不過,服毒死了。”
“滾!”身後胤禛的聲音有說不出的怒氣,他扳過我的身子,瞪著我說:“你想做什麼!”
我望著他的眼睛,沒有避開,輕聲笑說:“你以為我想做什麼?”
“朕不需要!也不准你這麼做!”他漲紅了臉,眼神堅定。我依舊笑道:“好了。下次,下次我會多想想。”
“還有下次?”
歷史上關於雍正的死,一直眾說紛紜,其中有一種便是刺殺。
我無法眼陣陣看著他倒在血泊之中,如果最後的結局非要這樣,我寧可自己走在他前面。
那一夜,大內侍衛幾乎把皇宮翻了個遍,除了一具死屍,依舊一無所獲。
想必,他的心裡或許早已經知道了。
我隨他出宮去見十三,是五月初一。原本是春光明媚的好日子,因為此行的目的,蒙上了一層濃濃的悲傷。
生命終是有盡頭的,無論以哪一種方式,總會有那麼一天。
我看著馬車上,將我摟在身側的男人。那一日,我是否能如願在他身前,為他擋上一劍。
我們走到如今,已屬不易。那一刻,我將不會有一絲的猶豫,彷彿是我此生最後的遺願。
馬車平穩的駛過老北京城街街巷道,所經之途都有百姓沿街跪拜,高呼萬歲。我不管三百年之後,人們是如何議論他的,至少在此時此地,在白京城百姓,在大清的百姓心目中,他是位好皇帝。
他如此大張旗鼓的來看十三,無非只是想要昭告天下,他待怡親王的情誼,從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十三爺的嫡福晉兆佳氏在門前接駕,見到馬車後下來的眾阿哥,估計有些懵了,好半晌才驚醒,將我們一行人接進府邸。寶兒垂淚上前,攙著兆佳氏往裡面走,她努力挺直的脊樑有微微聳動,我不著痕跡的回頭看著弘曆,他垂目恭謹的跟在他皇阿瑪身側,似乎無所察覺。弘佑被侍衛抱下馬車,昂著頭,迎接眾人探尋的目光,沒有絲毫的閃躲。
我微微閉眼,緊跟著進府。
十三病倒已經有些日子,府裡一切仍舊盡然有序,不見分毫凌亂和不堪。
他已經病得如此之重,靠著枕頭歪坐在床上,見我們進去,還努力想爬起來接駕。胤禛伸手一擋,攔了下來。
當年隻身打虎,風流瀟灑的十三阿哥,如今連坐起都需要人攙扶。病痛折磨下,一張蒼白消瘦的臉龐讓人目不忍視。寶兒趴在他床沿失聲痛哭,她這一哭,眾人無不垂淚。嗚咽之聲不絕於耳。
胤禛讓弘曆弘晝給十三磕頭。弘佑望著床榻上的人,眼神有些疑惑不解。我上前低聲在他耳邊道:“你打小喜愛的那些玩意兒,都是十三叔給你搜羅的。你身上的那塊玉觀音也是他給的。佑兒,他是你的十三叔。”
“十三叔——”弘佑低聲念道。
十三聽見了,招手讓他上前,艱難的說:“七阿哥,過來讓我瞧瞧。”
我背過身去,抹乾眼淚,等幾個孩子離開,方才敢轉身看他,卻又不知說什麼才好。這些我都是知道,以為自己能坦然面對,可撞見他眼底的笑意時,仍舊失了神,上前握住他微涼的手,努力擠出幾分笑容,淡淡的說:“往後別可以解脫了。想去哪裡都由著你。好好歹歹,這一生也算是過去了。別再去想那些無能為力的事,只管怎麼舒坦怎麼來好。只為了你十三爺自己。我們都這麼過來,也都要往哪兒去。”
“你不過是先走幾步,稍後等等我,隨後我也該到了。聽人家說,過奈何橋時,會有個老婆婆給你端一碗湯,先別喝,等等我,等我去了,看我一眼,再喝也不遲。你不是一直想跟我喝酒來著,那裡沒酒,我們以湯代酒,喝一杯,忘得一乾二淨。什麼也別記著。”
“路上有點黑,也別怕。你可是十三爺,他們不敢把你怎麼著了。你只管走,走到橋頭記得等等我,千萬別一個人先過去了。”
“從哪裡來,都回哪裡去。我們都沒有什麼好掛念,放不下的也得放下。忘不了的也得忘掉。過了那橋,我們就此別過,今生今世,來生來世,都別惦記著了。”
“蕙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