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到時,人們才會發現,血統……最不應該被重視。
然而,我累了,我不想去看著這一切發生。
那麼,有一條銀手鍊,
它沒有裝飾,它沒有標記,
它卻記載著最深的回憶。
我們所有的後裔,無論血統,都將在第一眼認出——
這寒冷的銀色記憶。”
輕淡的聲音隨著漸漸暗滅的火光,消逝在無限的空間裡。
黑色的狹窄棺蓋,慢慢遮蔽了金髮下那深邃的紅眸。
一切再次歸為黑暗。
(他在黑暗裡失重,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銀色的手鍊被擺放在騎士家族的收藏室裡,寒冷的銀光透過玻璃匣璀然若星。
鐵蹄踏破脆弱的牆壁,高頭大馬上的騎士用靴尖踢斷了老僕人的肋骨,長鞭打破一圈精美的陳列,原本靜謐華美的一切瞬間變成了風中飄零的碎屑。騎士得意洋洋,哈哈大笑:
“安德烈家族也不過如此!大巫師說的沒錯,對帶著魔法的攻擊,他們毫無還手之力!哈哈哈哈哈——”
他調轉馬頭,帶著自己的手下揚長而去,夕陽下掀起翻滾的塵煙。黑袍巫師腳跟轉了個圈,也消失了。
侵略者的身影遠去,陽光的最後一絲也消失在山巒之後。
角落裡,瘦小的孩子從老僕人身下爬出,不斷顫抖,淡紫色的眼睛在昏暗裡睜得老大。他從頭到腳都在輕顫,像是剛從惡夢中覺醒。他蹲下瘦小的身體,在桌腳旁,撿起一串宛若寒星的銀鏈。
他的瞳孔突然緊縮,隨即恢復了正常。
小小的孩子握緊了手中的銀鏈,轉過身看了一眼破碎的家,便跨了出去,再也沒有回頭。
(她如同暗夜裡的星星,俯視著一處豪華的宅邸。)
男主人有一雙美麗的淺紫色眼眸,卻配著剛硬的臉部線條。他的眼神溫柔,追逐著在客人中穿梭的女主人。女主人右手腕上掛了一串毫無裝飾卻引人注目的銀鏈,裙邊綴著一個小跟屁蟲。客人們在稱讚女主人的美,稱讚男主人的好客。小跟屁蟲看看媽媽,又看看爸爸,突然哭起來。
女主人立刻丟開手邊的事情,彎腰抱起男孩。
“不哭不哭,寶貝怎麼啦?”
男主人想要穿過人群趕過去。
然而,女主人溫柔的臉龐,已經凝結了她最後一個微笑。
暗色的魔法穿透了她的心臟,她白色的晚禮服胸前盛開出絢爛的玫瑰。她倒在地上,如一朵凋謝的百合花,美麗而零落。
男孩子抓著她的手,紫色的眼眸裡滿是不解。
男主人終於擠過來,一把抱住男孩。
“爸爸,爸爸,媽媽怎麼了?”
男主人按住他的頭,沒有說話。
賓客們先是一陣騷亂,接著是意料之中的沉默。他們沉默著散去,像是早已忘記剛才還在嘴邊的讚美。
男主人抱著男孩跪在地上,眼中是全然的暗沉。
不遠處的山坡上,身著披風手執短杖的男人嘴角漾起一抹冷笑。
“這賤人,竟敢嫁給一個騎士!今天,我已為我們家族雪恥,我再沒有這個不要臉的妹妹!”
“主人,那小孩要收拾掉嗎?”旁邊的家丁問。
“小孩……那小孩是個全然的騎士,罷了。”
主僕二人轉身走進黑暗的樹林。
離去的賓客們在路上小聲地議論。
“我就說,巫師與騎士的結合,是受到詛咒的!”
“可是長久誓約——”
“誓約上所說的,騎士對巫師是依附關係,從沒說過騎士可以娶巫師。”
一切聲音遠去,月光愛憐地撫摸著大房子裡的父子倆。
每個角落,依然存留著女主人的溫柔細心,所有的記憶都不會隨著凋謝的百合而隱沒。他們守在她的身邊,直到天明。
(他蟄伏在黑夜裡,如同驚弓之鳥。)
陰霾常年籠罩著吸血森林,樹木枝丫交錯地劃破紫色的天空。溼嗒嗒的小路上,有輕緩的腳步聲。黑髮少年從林中隱現,蒼白麵頰不帶一絲血色。
有什麼鳥兒在半空發出咕咕鳴叫。
少年抬起頭,一雙血紅眸子在四周掃過;他嘴角帶著淺淡的笑意,露出兩顆小尖牙。
騎兵隊的吆喝聲驟然響起,馬蹄踐踏著泥濘的小路。
少年並沒無懼意,站在原地沒有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