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洛陽仍然穿著自己洗得發白的淺灰色武士服,衣袖挽至肘間,下身打著高高的綁腿,腳踏著烏冬草鞋。他的頭髮仍然梳得一絲不亂,頭上的髮髻用黑色繩結緊緊匝住。一切都和他千百次決鬥所穿戴的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臉色透著一股沉鬱的鐵青色,兩頰瘦削蠟黃,眼袋大如鵝蛋,雙眼深陷,彷彿幾天幾夜水米未進,而且沒有睡過一場好覺。
看到他這副模樣,周圍江湖子弟的嘈雜議論聲越來越洪亮,到最後漸漸形成了一股滾滾的洪流。
“風洛陽不行了。快去買柳青原贏啊!”
“晚了就沒機會了,這次穩賺不賠。”
“剛才押少了,這一次我們全押上。”
“幸好我只押了五百兩銀子在他身上,剩下的一千兩我押柳青原啊。”
看到絡繹不絕的江湖人物紛紛把白花花的銀子押到柳青原這一門,唐鬥狠狠抓了一把頭髮,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風洛陽身邊,壓低聲音問道:“老風,你怎麼成了這副樣子,這一次你要是贏不了,我這賭坊怕也撐不下去了。”
風洛陽完全沒有和他說話的心思,伸出一隻手,將他推到一邊,微微低下頭,沿著山路朝著端頭崖上走去。擁擠的人群紛紛為他讓開一條道路,令他毫無阻滯地來到鳳凰賭坊的門前。早就等在賭坊門口的柳青原一看到他,立刻微微一笑,大踏步走到他的面前,攔住去路。
“嗯?”風洛陽抬頭一看,頓時一眼認出了他,不由得一驚,“柳公子!你早來了?我……”他默然朝周圍的人海看了一眼,“我在斷頭崖上等你。”
“且慢,風兄,”柳青原一把攔住他,微笑道,“這一次比劍,我有個不情之請。”
“請說。”風洛陽沒精打采地回道。
“這一次比劍,我想就在鳳凰賭坊門口的青石地上進行。”柳青原朗聲道。
“為什麼?”風洛陽微微一驚,問道。
“風兄,梧桐嶺斷頭崖風水不好,與我柳青原的命格不合,恐生兇險,望風兄見諒。”柳青原答道。
※※※
風洛陽看了看周圍密密麻麻的人群,皺了皺眉頭,想要拒絕,但是轉頭又看到柳青原空空蕩蕩的右衣袖,只得深深嘆一口氣,無奈地點了點頭:“就依柳公子。”
他的話音剛落,一片驚天動地的歡呼聲頓時響徹了梧桐嶺,所有在場的江湖人物都喜出望外,大聲歡叫。原來梧桐嶺決戰從來不容有旁觀者在場觀看,所以決鬥的地點定在人跡罕至,而且風水大凶的斷頭崖。每次決戰的勝負由勝者點亮揚名燈昭告天下。
風洛陽成名十載,除了和他比劍的高手,很少有人真正見過他的劍法。江湖中人對他雖然褒貶不一,但是想要親眼目睹他神劍風采的心思卻都是一模一樣。再加上名動天下的柳青原也會在眾人眼前演繹越女宮第一神劍超海劍法的神髓,這可以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對於旁觀者劍法修為上的補益更是無可估量。
聽到風洛陽的話,柳青原也是精神大振。只見他粲然一笑,朝一直依偎在他身邊的蘇雲煙點了點頭。蘇雲煙輕點螓首,閃身走到他的身後,為他解下披在身上的天青秀士服,露出他穿在內裡的武士服。這身武士服所用的布料雪白得刺眼,在布面上用銀線繡著江山錦繡圖,看起來雍容華貴,氣宇不凡,令人眼前一亮。
緊接著蘇雲煙抬手解下柳青原頭上的玲瓏平巾幘,為他小心地包上一方雪白的方巾。一瞬間,柳青原從一名秀逸絕倫的魏晉名士變成了虎虎有生氣的唐朝遊俠兒,一身銀光閃爍的打扮頓時讓在場的江湖少女們再次齊刷刷屏住了呼吸。
看到風洛陽和柳青原都整裝完畢,唐鬥朝聚集在自己身邊的手下用力一揮手。頓時有四排唐門子弟排著宛若刀裁的方陣朝著東西南北四面奔去,圍繞著鳳凰賭坊正門外方圓數十丈的青石板地列陣站好,將仍然在青石地中站立的武林中人一群群地趕出圈外,為風柳二人將比劍的場子騰了出來,並維持好了場外的秩序,隨時阻止任何人靠近青石板地一丈之內。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鳳凰賭坊兩旁數十棵高大蔽日的松柏上傳來。上百名輕功絕頂的高手和江湖風媒為了更好地觀戰,紛紛躍上松柏高枝,居高臨下,貪婪地觀察著風洛陽和柳青原此刻的一舉一動。
在唐門子弟周全的維持之下,風洛陽、柳青原一灰一白兩條身影,終於在萬眾矚目之下緩緩走上了決戰之所——鳳凰賭坊青石板地。
“風兄執天下劍法之牛耳,三分不捨劍縱橫十年所向無敵,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