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學著,將來出嫁了也不愁沒個生計。”她固然會將畫眉保護,可是誰又能料得到下一刻會發生什麼?有一技之長傍身,到底是不愁將來的。
畫眉沒想這麼深,聞言不由低頭輕聲道:“奴婢伺候小姐一輩子,不嫁人。”
楚清歡只當這是一句玩笑話,卻不料畫眉竟是真的終身未嫁,儘管彼時她對那人未嘗不是沒情。
佛堂裡燭火通明,木魚聲和念珠聲連綿不斷,老夫人跪坐在那裡閉目唸經,楚清歡跪在蒲團上,耳中越發分明。
佛說眾生平等。
可是我不服!有些人註定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你可以說那是祖輩福廕,可是既是平等,又何須祖輩庇佑?
佛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可是我不服!天意便是讓我用鮮血染就他皇甫殊的大寶之路?天意便是讓我弒君喪子看著那姦夫淫婦逍遙一世?
大慈大悲的菩薩,你若真是要普渡眾生,那便去好了。我楚清歡是惡鬼再世,無須您費心竭力超度!
只是您若擋我前途,我管你是神是佛,照殺不誤!
“丫頭,你究竟有何委屈,這般戾氣?”
毫不隱藏的戾氣,饒是她一把老骨頭隨著老太傅經歷了朝堂風雲,卻也不禁膽寒。
楚清歡轉過頭去,看著老夫人那慈笑不由輕聲笑了起來,“委屈?”她心中所怨所恨,豈是一句“委屈”就能道盡的?
“便是有天大的委屈,有我這把老骨頭,也定當護你周全的。”
老夫人慈眉善目,楚清歡卻是微微心酸,若是前世老夫人也能這般對自己,是不是她就不會自釀惡果?若是有老夫人提點一二,她是不是也不會陷得那麼深,以致於根本無力脫身?
“老夫人可知,小姑母為了拴住姑丈的心,曾經打算將清歡送到姑丈床上去?”
老夫人臉色驀然一變,手中念珠金線忽然斷裂,一顆顆念珠落在了地上,發出一聲聲脆響。
“那時,清歡患了風寒,根本無力抵抗,若不是那日姑丈去外面尋了那戲子,許是如今老夫人已然沒了我這個孫女。”
“孽障,孽障,她怎的如此歹毒!”老夫人身形一晃,若不是身後那香案擋了一下,定是昏倒在地。
“第二日,小姑母帶著孫女去了雲安城,帶著孫女置辦了首飾和新衣,老夫人可否相信,那一身新衣是清歡那六年來第一身新衣,料子是極其普通的,便是連府裡二等丫環的穿著都不如。清歡當時以為小姑母要對清歡好了,卻不知她只是為了把清歡賣個好價錢而已。”
老夫人怔怔地看著楚清歡,看著那淚水不知覺間從她眼中流出,心中宛如鈍刀在一刀刀地鋸著自己的心頭。
“若不是因為姑丈在外養了戲子,怕是小姑母將清歡賣與青樓的打算都有,畢竟府裡很久不曾給小姑母撫養費用了。”
“誰跟你說的,這府裡每年都有三百兩銀子送到她那裡的!”老夫人斷然道,這銀子是她從自己的私庫裡撥出去的,根本不曾走府裡的賬目。
“這是小姑母身邊伺候的劉媽告訴與我的,自從我十歲以後,府裡便再不與我一分銀錢!”這裡面,楚清歡自然說了幾分假話。只是如今,孫家那邊早已經沒了任何人,誰也不能指正自己的話了。
“那是她胡說八道,這事情我是交代你……”老夫人忽然閉口不言,只是渾身顫抖的模樣出賣了她的心情。
“委屈你了孩子。”老夫人忽然起身,跪倒在楚清歡面前,攬她在胸前,“往後只要有我一日,絕不會再讓你受這般委屈!”
饒是這其中半真半假,可是楚清歡卻還是忍不住流下了淚水,那段日子太苦了,以致於她都不敢去想,就算是後來有了轉機,可是這段過去,一直是她心中的禁忌。
今日這般說出,一來是順著老夫人的話題,二來則是因為當日她在佛堂裝神弄鬼嚇唬楚錦繡已然和老夫人鬧了隔閡。楚清歡清楚得很,老夫人幫自己,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楚錦繡有大夫人無盡寵愛,自己孤苦伶仃,她需要利用自己壓制大夫人的勢頭,將來好為歸府的二老爺和二夫人打算。但是老夫人寵自己歸寵自己,卻不會失了公允於楚錦繡面前。那日自己藉著姬鳳夜的名號,老夫人不得不配合,這隔閡是註定的。
可是,即使如此,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楚清歡如今都還不能失去這個靠山。今日藉著這機會說出這些,祖孫倆的隔閡定會消失的,而老夫人對大夫人的印象,也定會差了許多。
不枉費自己流了這諸多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