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去考慮過這個問題,在他們看來,吳氏老宅不過是個象徵符號,沒有什麼實際意義。然而,吳斯亮沉重地說出這番話,讓他們體會到一個老人對過去的那種留戀,以及對祖輩的懷念。這讓他們忽然覺得自己很殘忍,一下喪失了再作勸解的力量。
吳斯亮嘆道:“算了,算了!爭也爭了這些年了,要有結果也早就有了,我啊,其實心早涼了。你們想拆就拆吧!只是,我也不要你們搞什麼遷建,沒這個意義了。”
已經放棄再作勸說的楊隱和沈蘊秋,沒想到吳斯亮竟突然間鬆了口,而且還不要遷建,楊隱立刻就說:“那我們幫您爭取通達的賠償吧!”
吳斯亮看了看楊隱道:“我不缺這個錢!金錢這東西,對我沒有什麼實際意義。你瞧瞧我這屋子,還是以前單位分的。要說我這些年畫畫掙的錢也不少,什麼樣的房子買不起?可是,這些身外物不過是人活著的一份虛榮,到死又帶不走,為什麼不讓自己的靈魂活得自由點呢?”
面對淡泊的吳斯亮,楊隱此刻非常鄙視自己,也許,吳斯亮才稱得上真正活出了人味,而自己和許許多多的人一樣,早在金錢和物慾裡迷失了本性,甚至連靈魂都將無處安放。
吳斯亮苦笑了一下說:“你們跟通達約個時間,我和他們把這事了了。蘊秋,你那仕女圖也不要畫了,你沒有我師妹那份氣節,這樣的人畫出來的畫,就算再有功力,也是假的。至於我這些畫,我也自己處理吧,就不勞煩你們了。”
沈蘊秋聽了這話,眼淚一下湧了出來,哽咽著喊了一聲:“老師!”
吳斯亮看她一眼,俯身去餐桌上那堆畫稿裡翻了一陣,找出一幅名為《竹》的水墨畫,遞給沈蘊秋說:“你也別難過,這畫留給你做個紀念,也算了我們師徒一場的情份。你也時時記著點,行商也要有竹子的精神。”說完,他就揮手讓他們離開。
從梅州回到s市,沈蘊秋連著兩天沒出門,心裡一直為吳斯亮與自己斷了師徒情份而難受。倒是關卿卿主動打電話來問她,跟吳斯亮商量得怎麼樣?沈蘊秋將吳斯亮的原話告訴了她,關卿卿沒想到吳斯亮竟是這般風骨的人,心裡倒也暗暗佩服,因而對沈蘊秋也存了不小的謙意。
兩天後正好國慶假期結束,沈蘊秋去梅州為通達和吳斯亮安排見面會談。她帶去了新畫的《出塞》,對吳斯亮說:“老師,我知道自己身上還有很多缺點,也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畫家,甚至連畫匠都算不上。但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幅畫只是我送你遠行的一份禮物,還望你不要嫌棄!”
吳斯亮畢竟是個隨性的人,雖然對沈蘊秋大感失望,但終究多年師徒情誼也不是說放就能放下的,便收了沈蘊秋的畫。
沈蘊秋提出,在他走的時候要去送他,被吳斯亮拒絕了:“不必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何必多添些傷感呢?”
關卿卿代表通達提出賠償吳斯亮五十萬元,也被他拒絕了。關卿卿便提議將這筆錢作為省美院貧寒學生的獎學基金,同時建議吳氏老宅還是遷建,通達願意出面向省文化廳申請,將遷建後的吳氏老宅作為美術展館使用。
吳斯亮對於關卿卿這兩個提議倒是不再反對,只是嘆道:“你們隨意吧,反正一切與商業沾了邊的東西,都不再是它本來的面貌,只要你們在操作的時候還存有一份善良的心,就值得慶幸了。”
吳斯亮在一個月後去了英國。走之前,他將自己所有的畫稿都捐給了自己工作了三十年的省美院,並用這些年賣畫所得的兩千六百多萬元成立了一個基金,專門獎勵在國畫方面有傑出專長的後輩。
再次在關卿卿獨山別墅的客廳裡談起吳斯亮,不但沈蘊秋覺得既感佩又難過,關卿卿也是感慨良多,嘆息如今這樣的人真的是鳳毛麟角。谷華卻不以為然地說:“你們啊,還是太年輕!吳斯亮這種行為只能稱作迂腐。他拼命與你們僵持四年,就為了一個看不著摸不著的、對祖宗的懷念,這種懷念能為他帶來什麼?實在是可笑得很。”
沈蘊秋對谷華的說法很是反感,礙於面子沒有表示出來,心裡卻生了疏遠的意思。還是劉江峰至少維持表面上對一個藝術家的尊重:“也不能這麼說。每個人對世界觀都有不同的認知,在大師的藝術世界裡,精神的,才是至高的。這些是我們這些人永遠也學不來的。做不到,也不要去議論吧!”
因吳斯亮而起的兩件事都告了一個段落,雖然令沈蘊秋傷心難過了一段時間,但到底使她從此步入了上層夫人們的社交圈。這之後到年底前的那段日子,楊隱與水玲瓏又去了林海省,而沈蘊秋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