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想了半天,才道:“錯過吉時,這親就結不成了,還會遭天譴,應當是吉時為大。”
冷知秋道:“既然如此,妾自踢轎門,自過火盆,自入大堂。”
等過了兩年之期,她再自己離開,回到冷家,倒落得乾乾淨淨,也算有始有終,前後一致。
圍觀的人都驚住了。
沒有新郎,沒有項家任何一個人,轎門開啟來……負責燃放炮竹和吹奏樂器的人都呆呆望著,不知該不該行動。
他們眼睜睜看著新娘子抱著壓轎的箱子,款款步下花轎,轉身踢了兩下轎門,一抖裙裾,甩開一路塵囂,卻是暗香怡人,那身嬌紅衣袂流水般揮灑,如花綻放,屬於女子的瀟灑,隨著這隱約的香氣和一片嫣紅的顏色,迷亂了世人的眼。
冷知秋微微抬起喜帕一角,仔細看了看火盆的距離,對於她來說,穿著這身繁瑣的衣裙,要跨過去還是相當有難度的。
她正抬腳半尺高,腰上突然一緊,還未回過神,後膝彎上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往上託,人便脫離地面,懸空而起,被一個人橫抱在懷。2
那懷抱如此陌生又張揚,氣息瞬間瀰漫覆蓋,生生封印了幾乎脫口而出的驚呼,她定了定亂跳的心,這才聞到一股奇特的味道,像陽光般溫煦,帶著青草和野花的清香,又有些海風般的淡淡鹹味。
咦,為什麼會有鹹味?
一陣風來,紅蓋頭差點被風捲走。
她急忙伸手捂住,卻在那一瞬間,瞥見了一張側顏,明明肌膚呈略黑的麥色,卻絲毫不影響那月華珠輝般的驚豔!線條不是很剛硬,但絕不柔軟;眼角細密而長的睫毛,形成一道攝人心魄的弧度,嘴角稀薄的彎似乎含著笑,卻沒什麼溫度。
如果那一眼的容顏是劃過天際的流星,那流星竟彷彿是黑色的,黑得出奇的耀眼,狷狂、魅惑、神秘,來不及探究,早已驚鴻掠影而逝。
圍觀的人群中有人在倒抽涼氣,有人在稀溜溜擦著口水,更有人在喊:“寶貴!寶貴!”
(那分明就是一票腦殘粉絲=。=)
這就是傳說中、她的夫婿——項寶貴?
好奇、驚豔、沒看清楚……還有一點莫名其妙的遺憾,為什麼遺憾,一時她也想不明白。
顛簸中,她知道,他抱著她跨過了火盆。
在陌生人的懷抱,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那似乎硬實卻不硌人的異性胸膛,熱度和擠壓感傳來,她僵硬著腰身,驚恐地想:完了!好像……不僅僅是並排躺在床上睡覺的問題!
“娘子,我傷還未好,抱不動了,小心。”
一個略帶點沙啞的嗓音,但又清晰分明,彷彿一陣風吹拂在耳畔。
隨著話音落,她身上的所有支撐突然消失,騰一聲掉在了地上,雙腳來不及站穩,竟一屁股坐倒在地。
轟一聲,賓客齊齊鬨堂大笑。
沒有人來幫助冷知秋站起。大家都在看好戲。
身旁的人似乎蹲了下來,在她耳旁悄聲道:“二百二十二兩八錢銀子,果然很沉。”
冷知秋的屁股摔得有點疼,但耳畔的話語卻讓她更難受——真是人不可貌相,這廝竟如此市儈、貪財、小氣!
罷了,本來也沒抱什麼希望。
她扶著箱子站起身,也是用極低的聲音道:“無為夢裡愛金銀,王侯眼中皆糞土。夫君你——好大的胸懷。”
這反話嘲諷,聽得項寶貴笑了起來。他先挖苦她,她卻把他踐踏得更無地自容,偏偏隨口就是詩句,聽著怪好聽的。
“那麼,娘子眼中的金銀又是什麼?”
總不會是糞土吧?一個精緻到他難以想象的女子,眼裡怎麼會有糞土這些髒東西?
“多了無益、少了又不可,夫君你說那是什麼?”
“錢。”
“是了,知秋眼裡,錢就是錢,最公平之物,也是最不公平之物。我與姆媽有過約定,夫君若是再提銀錢多寡,只會叫人低看。”
項寶貴眼中的笑意更濃了一分。“嗯,見識見識,果然如老孃所言,是個厲害媳婦兒。”
兩人邊說邊走,對話聲音都很輕,只讓對方聽到,旁人卻不知他們在竊竊私語什麼,只因新郎面帶微笑,雙眸閃閃發亮,就猜測兩人在說的是什麼情深意長、你儂我儂。
要進大堂行禮的大廳,先跨一道高高的門檻。
新郎溫柔的伸臂扶住新娘那楊柳細腰,齊齊邁步,跨了進去。
無比協調、美好、比翼雙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