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骨突然覺得有什麼的東西正在外頭靜靜地看著他們,回頭一看,果然是他。
重華倚著門扉,四周空無一人,他莞爾一笑,“你倒是比我預期的要來的早。”
安敏退到後方,有些吃味地看著千骨,為何七月肯對他撒嬌賴波,卻對主子百般忽視折騰。
“事情解決了,自然來接人走。”千骨鎖眉,愈發的覺得眼前的少年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吶,是這樣。”重華先是一愣,而後嘴角勾起一抹複雜難測的笑容。
再百般的不願也無法否認,他已經元氣大傷,恐怕七月再留在他這裡,他也無法護她周全,再加上近幾日霂訶和他慪氣,若是有什麼意外發生,他只會添麻煩罷了。
初醒的力量自然比不上擅於攻擊的千骨,到那時只會自取其辱。
安敏看著自家主子的神情,他一臉的憂慮和難過,最終還是忍受不了的甩下水桶,任著發出一道笨拙的聲響,“利用完就走,好一個七月,今後不要再讓我看見你。”虧主子還為有客將來,教他準備了半天,一群狼心狗肺的妖們。
七月揉揉發酸的眼眶,泫然欲泣,她也捨不得安敏,他總是給她帶來各種各樣的美味佳餚。
“安敏!”重華冷眼喝止住他,他還不需要他為他出頭。
千骨不見任何的不悅,他拍了拍七月軟暖的髮絲,對著重華道:“我會給你應有的報答。”
重華神色一斂,他站直了身子,冷冷地勾起一邊的嘴角,依然是那個孤高如青竹的葉枝重華,“我、不、需、要!”他一字一頓地說道,誰也不知他袖下的手幾乎握的死緊變形,都能把指甲插進血肉裡,細細的滲透出血痕。
“佛之舍利,你會需要的。”千骨從袖中掏出一個素色的錦囊,他抬頭注視著他,靜默道:“你的身體快要支撐不下了。”就當是替七月還他這個人情,從此以後,他們永不相欠,不可再見面。
“爺!”安敏驚恐的扭頭望著他,從什麼時候起,他的身體會那麼的破落,竟然會再也支撐不下來。
“呵呵~~”重華壓抑不住地託袖掩去嘴角氾濫的笑意,卻不知為何隱隱的會令人感到由衷的酸澀、悲傷,他——葉枝重華什麼時候起也需要他人施予才能活下去。
重華會死?七月的頭頓時有些卡殼,根本就無法接受眼前還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重華會再也支撐不下去,她有些心焦地從千骨的懷裡往外探頭,對著他叫道:“重華,你快接受。”
縱是她還記著九霄的舊仇,也不願見重華有一日會魂歸地府,平心而論,他對她終是不錯的。
重華的身形頓時一僵,他低垂著螓首,鬆開衣袖,只聽到他略帶枯澀難懂的聲音緩道:“你真想要我接受嗎?七月。”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千骨的意思,他怎可不明白。
他若是接受了,就矮他一等,也欠他一個人情,從此不可再見她。
就那麼討厭他嗎?不願再見他一面。
“重華……”從未見過他低落的模樣,七月怔愣地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這是你要求的,那麼我接受。”從此以後不再見她,從今以後把年幼時期做的夢境一點點地咽在咽喉裡,不會再在夜間輕喚她名字,也不會再為難自己一點一點地看著原本就不該是他會看的烹飪書籍,更不會再在廚房裡不知所措地燙傷自己,再也不會為了她一次次的洗浴,只為令她歡喜。
沒有必要了,一切都沒有必要了!
為何他看起來會那麼的難過?她只想要他活下去,這也做錯了嗎?七月攥緊千骨的衣襟,直至指尖泛白。
“安敏送客。”灰敗的語調本不該是他會有的,只是他幾乎快要壓抑不住湧出喉嚨的一股甜腥,無法,只能一故的低垂著頭,硬是用袖子擋下一臉的慘白。
好吧,七月,就當他欠她的,一命還一命罷了。
所有的一切不過只是他的自作多情。
“重華!”她見他實在不似以往的他,感覺不妥的皺著眉頭又叫了他一聲。
“不要過來!”他絕不要在任何人的面前表示出他的脆弱不堪,更不要七月看到他一臉的慘然,當葉枝重華不再是葉枝重華,那他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他搖了搖頭,背對著他們走入屋內,低聲冷然道:“請你們離開,我累了。”一口甜腥再也壓抑的滾出原本櫻紅的唇瓣,他厭惡地用錦袖擦去,不願接受如今這狼狽不堪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