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意只沾唇。 陷入意外和錯愕中的宋予白卻仍然保持著微微啟唇的口型,忪怔如同求而不得般,眼睜睜看著最後一粒飽滿的、圓潤的、鮮豔的莓果被她潔白的貝齒咬開。 紅透甜潤的櫻桃,吃的時候都能咂出甜甜的水。 兩片柔軟的唇一張一合,隱約能看見她翻攪著果肉的靈活舌尖,口腔溼潤,內壁軟滑,能容納的,似乎遠遠不止一顆櫻桃。 越是綿軟的容器,越可以絞殺人。 少女唇角溢位鮮嫩的櫻桃汁水,沾在如血的柔軟唇瓣上,有一種幾乎令人頭暈目眩的靡麗。 剛才被她不經意舔過的手指指尖,那股他花了很大力氣才壓下去的潮溼熱意,又帶著某種不可名狀的熱度,捲土重來。 宋予白喉結微滾,握住毛絨玩具的手,賁緊的青色筋脈難耐克制,從左手背一路蜿蜒深入隱藏進白色襯衣的袖口裡。 “不好意思啊叔叔。” 始作俑者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到一絲異樣,仍在心滿意足地嚼著水潤豐沛的甜櫻。 斜斜躺靠在沙發上的姿勢,有一種曖昧的慵懶。 “我剛剛就是忽然覺得,我們這樣喂來喂去真的,”她為難地皺著眉,想了好久,才想到一個合適的措辭,“太不叔侄了。” 她的目光從腳踝上那條包得嚴嚴實實的小毯子上往上走,漫不經心地抬眼看他,輕笑:“我想,你應該是不太喜歡的,對吧?” 她的眼中絲毫不見得逞的狡黠,只是老老實實地退守到了線內。 含笑的眼中,就連抱歉,都是真心實意,像是自知不妥,規規矩矩。 九點整,壁鐘敲擊的回聲,綿密悠長。 短暫的一飲一啄,如瞬息的春夢。 溫柔和親暱也只是讓靈魂戰慄的那幾秒。 她只是在鏡湖上輕輕搖了一下尾巴。 湖面的漣漪卻像是被引動了一場海嘯。 空空如也的玻璃水果碗中,只剩下幾截櫻桃短梗,泡在淋漓的淺水裡的細梗,像被海浪撲打上岸的窒息游魚。 空氣溼潤。 喉間乾渴,好似絞刑架的繩索套上脖頸。 他在瀕死前夕,終於剋制地躲開了呼嘯而來的越軌列車。 他想,他應該是躲開了。 緊緊攥在手裡的布娃娃的格子裙已被揉皺,露出棉而短的腿,像她不安分臥姿下寬鬆上翻的睡褲,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腳踝,隱約能看到有很淺的毛細血管。 他只是低著頭,下垂的眼簾,眼睫不動,如同定焦在一個虛無的支點。 “所以,你為什麼還不上樓睡覺?” “太早上樓好無聊的。” 她不安分。 從沙發上坐起來,跪在他旁邊。 皮沙發柔軟,身體的支點主要壓兩膝,雙手撐在膝蓋上。 他身旁的沙發面微微下陷。 混著沐浴露奶香的荔枝甜味緩緩靠近,柔軟的陰影也跟著投落下來。 “宋予白,我們聊聊天嘛。”不依不撓的纏人,聲音裡都是嬌膩。 “聊什麼?”他至始至終都沒抬頭,注意力彷彿只集中在眼前急待修補的玩偶上。 “就聊,”裴拾音微微偏頭,想要看到他垂落的眼睛,頓聲幾秒,“你為什麼這麼不樂意正眼看我?” 吊紐扣的線有一瞬的繃緊。 旋即,他平靜而鎮定地抬起眼簾。 “我沒有不樂意,只是人確實不能在不擅長的事情上一心二用。” 他有些無奈地嘆氣:“不是你說,妲己你急用?” “這樣?” 她將信將疑。 “我還以為我今晚沒化妝不招人喜歡呢,”裴拾音有些氣悶地嘆息,小聲嘀咕,“明明上次還有人說,我不化妝比化妝好看。” 吊紐扣的線翻過格子裙,從背面穿上來的針,卻猝不及防紮上了手指。 輕微的痛感,垂眼細看,有很小很小的、微不可察的兩粒血珠。 她日常都會帶淡妝,不會貼睫毛,但是有淡眼線和唇彩,平時就算有方寧,禮儀性的薄塗也必不可少,只有在非常放鬆居家的環境裡,到了臨睡的晚間,洗過澡,才有完完全全不施粉黛的可能。 “哪個上次?” 細針開始翻過格子裙,血跡不著痕跡地塗抹進深色的裙邊裡。 這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他安慰自己。 裴拾音忽然在唇上豎起一根手指,一邊“噓”一邊狡黠地搖頭:“這不是一個可以跟叔叔分享的秘密。” “啪”地一聲,棉線被無聲扯斷的時候,用來繞十字紐扣的細線,已經亂成了一團。 宋予白在半秒的忪怔後,胸膛微微起伏了兩下,然後他緩緩抬起了眼睛,微笑:“那你打算跟誰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