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景笑了笑。 “這裡的地形其實不太好走,我看叔叔您這樣趕過來,是真的很辛苦,沒別的意思,主要是,前兩天我還聽營裡有哥哥說,上次有個您這把年紀的企業家過來考察,結果行程還沒結束,就直接累病了。” ……狗雜種。 宋予白將火腿醃好,緩然抬眸,情緒不高不低。 “我也沒比你大幾歲,而且我跟你之間,好像關係也並沒有熟到,你能叫我叔叔的地步。” 斯景笑了。 “抱歉,我一直都是聽蓓蓓這麼叫你,聽習慣了也難免的。” “不好意思啊,宋先生。” 宋予白給烤肉盤上刷油:“那看來她平時在你面前,應該沒少提到我。” 斯景想了想:“跟之前比,這段時間的確提到的少多了,少到,我都差點忘了有您這麼個人。” 宋予白將午餐肉平平整整地鋪上烤肉盤,緩緩做了個鎮定的深呼吸。 ……只知道在陰溝裡爬行的狗雜種。 “是麼?那你記性還沒我好。” “我其實這兩天總想著什麼時候找人問問,那天晚上你在君豫酒店外打車的時候雨下得大不大,畢竟,保時捷送修應該花了不少錢,下血本搭訕成功,要恭喜你。” 當初在君豫旗下的酒店,前臺以“錄不進身份證為由”,將他拒之門外的時候,斯景是有過懷疑的,畢竟一家頂奢的酒店,不可能出這麼低階的紕漏。 宋予白這麼一提,他瞬間就想通了。 這老渣男就是典型的欺男霸女。 “要不是宋先生給了這麼好的話題,我跟蓓蓓都聊不到一塊去。” 宋予白閉了閉眼,心想自己為什麼要跟這種乳臭未乾的臭小子在這裡爭口舌? 明明只需要把裴拾音從這種人身邊帶走,然後封上那堵被鑿穿的水泥牆,就能一勞永逸。 但心裡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他被騙了多久? 裴拾音前腳還在老宅裡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證,兩個人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後腳卻跟他火鍋吃到深夜! 劍拔弩張的氣氛,讓仍散發著餘熱的篝火,都相形見絀。 卻在轉瞬,被裴拾音的聲音澆熄。 “叔叔,你是要喝熱水還是冰水啊?” 宋予白溫柔地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來——他的身邊,斯景的對面。 裴拾音此刻猜不透他心緒,戰戰兢兢地湊過去,卻猝不及防被遞了一碗麵。 被煮到勁道滑嫩的烏冬麵上,除了海帶青菜碎之外,還有兩片被烤得香香的火腿片。 宋予白將筷子塞到她手裡。 “吃吧,剛才不是都餓得等不急了嗎?” 裴拾音嚥了咽口水,決定先將擔心壓後,這時候,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她昨天沒睡好,因為昨晚發電機出了點故障,部分冷藏物資損壞,營長今天臨時去市裡採買,她早上也只來得及吃上兩片面包。 宋予白看了默不作聲的斯景一眼,最後還是把煮好的面也遞給了對方一碗。 斯景很乖地接過面條,只是跟宋予白道謝。 平和有序,彬彬有禮。 彷彿五分鐘前的針鋒相對,根本不曾存在。 “好吃嗎?” 宋予白隨手做的一頓,就香得她嘆氣。 裴拾音實話實話。 “好吃。” 宋予白笑著伸手抹掉她唇上粘的一粒烤肉孜然,從她的保溫杯裡擰出水,倒上。 餘光從始至終也不曾落在一言不發的斯景身上,他只是看著她微笑,寬容而溫和。 男人施施然地坐在摺疊椅上,驕矜地疊著腿,慢條斯理地喝著水。 “這種檔次的,都叫好吃了嗎?” 裴拾音喝湯的動作一頓,不解地眨眼看他——不太明白他這時候是在謙虛還是在驕傲。 宋予白:“我以為你是吃過好東西的,怎麼這種時候,反而不挑了?” 裴拾音總覺得這句話聽上去哪裡怪怪的,可是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聽到對面有個清澈的少年音輕飄飄地接道—— “可能是因為,不被長輩允許的東西,偷吃起來,才會覺得更有意思吧?” 晚霞 裴拾音捧著一碗雖然製作過程粗糙, 但用料實在到堪稱豐盛的烏冬麵,聽著一來一回的對話,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斯景已經吃完了屬於自己的那碗麵,笑著問她:“是不是覺得不好吃?” 宋予白微哂了一聲:“那你胃口還挺好的。” 斯景笑了:“特殊情況,總歸是需要忍耐的。” 旋即,他看向裴拾音。 “其實我也覺得在這種環境裡烹調出的烏冬麵,口味一般,總覺得面太老,嚼也嚼不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