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來和許國昌的質問都只是導火索而已,真正讓他們生出坦白一切這種想法的其實是那日夜折磨著他們的悔恨和不安。吳棄疾聽完後一陣沉默。從田思祥和劉賀身上他依稀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當年他也是這樣年少無知,一步步被引導著走向懸崖,要不是他在邁向懸崖前睜開了眼,狠狠地反咬那些不懷好意的人一口,一輩子恐怕也毀了。然而即使他醒悟得及時,仍舊失去了許多重要的東西。比如師父季春來始終沒有原諒自己。師父說他心性太狠,更看不過他拿本應用來救人的醫術去害人,從此連他一面都不肯。吳棄疾將田思祥和劉賀兩個人送走,滿臉都是掩不住的疲憊。天知道今天見到師父時他有多高興,師父依然是那樣的脾氣,永遠沒辦法置病人的生死於不顧。只是這樣把師父逼出來,師父的厭惡對他恐怕又深了幾分。吳棄疾以手撐著額頭,給了自己短暫的休息時間。無論怎麼樣都好,看到師父精神很好、身體也很好,他就放心了。許國昌在醫院裡巡了一圈回到辦公室,看到吳棄疾正在閉目養神,也不打擾,繞回自己的座位準備辦公。吳棄疾卻察覺了他的迴歸,抬起頭露出了淡淡的笑容:&ldo;許院長,我得拿回早上寄放在你這裡的藥箱了。&rdo;許國昌說:&ldo;行,我給你拿來。&rdo;他掏出鑰匙開啟櫃門,將放在裡頭的藥箱小心翼翼地取出來,忍不住讚歎,&ldo;這可真是好傢伙啊,光看外面就覺得舒服,這可能就是那些玩古玩的老東西說的&lso;有靈&rso;吧。&rdo;吳棄疾接過藥箱,手指在它背後拿到劃痕上撫過,心裡有些難受。季春來帶著他遊走各地行醫的日子在他腦海裡慢慢回放,他甚至還清楚地記得他準備去東瀛留學的前一天晚上,季春來把這個藥箱交給他:&ldo;這代表著我們師門的傳承,我把它交給你了,你在外面不能給我們師門丟臉。&rdo;吳棄疾當然知道這個藥箱的重要性,小時候他不小心在上面劃了一道劃痕,季春來足足罰了他一個月。最後還是因為他熬不住病倒了、哭喪著嘟囔&ldo;不就是個藥箱嗎……&rdo;,季春來才嘆息著說:&ldo;是我把它看得太重了,你師祖拿著它的時候也只把它當平常藥箱對待。確實啊,不就是個藥箱嗎?我還不如你看得透。不過它代表著我們師門,也是你師祖留給我們的唯一一樣東西,該愛惜的時候我們還是要愛惜好的。&rdo;吳棄疾至今還記得從季春來手裡接過藥箱時,那種從心底發出的顫動,他當時就抱著季春來大哭,發誓絕對不會丟了師門的臉。結果他卻沒有做到。不能怪師父不認他、不能怪師父不見他,因為正是由於師父在他身上寄予了那麼多的期望,最後才會那麼失望。吳棄疾拿著藥箱跟許國昌道別,跟人打聽到季春來在哪裡後就找了過去。這時候季春來正在和其他醫生二次辨證,敲定最後的治療方案,鄭馳樂坐在他旁邊快速地記錄著。吳棄疾也不進去,靜靜地站在窗邊往裡看。知道鄭馳樂成了自己的&ldo;師弟&rdo;時吳棄疾當然很吃驚,吃驚過後又有些欣慰,因為他知道鄭馳樂這小子有多機靈,絕對能比自己做得更好、更讓師父滿意。他沒有在意越來越疲乏、每一個細胞叫囂著想要休息的身體,站在外面一直等到裡面的二次辨證結束。季春來帶著鄭馳樂走出來的時候一眼就見到了吳棄疾。鄭馳樂有些吃驚:他不是回去休息了嗎?吳棄疾也不顧周圍的側目,將手裡的藥箱遞到季春來面前。他張唇想要說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對上季春來望過來的目光,吳棄疾只覺得眼前一陣暈眩。在吳棄疾失去意識前迷迷糊糊地聽見了季春來在斥喝:&ldo;胡鬧!&rdo;依稀像來自於他還年少的當年。 問路吳棄疾本來就精通醫術,身體自然沒什麼大礙,只是連日奔波不斷,見到季春來心情又乍喜乍悲,才會突然昏倒。季春來看到吳棄疾倒下也是吃了一驚,跟著其他人一起把他送到鄰近的病房休息。眾人都看出季春來和吳棄疾之間有點兒不對勁,有默契地退出病房。只有鄭馳樂還呆在裡面。季春來給吳棄疾把過脈後確定這只是疲累過度,轉頭對鄭馳樂說:&ldo;樂樂,我還要去那邊,你在看著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