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絲毫不動,像是一尊沒有知覺的雕像。
見修長久地不說話,方寧叔也不介意,甩下一句“我走了”,就下了線。
修木然地盯著電腦螢幕,看著神學院的網站頁面從螢幕上消失,恢復了正常的網頁,又看著右下角去交網費的提醒欄閃爍不停,直到電腦自動關機,再看著那些玩遊戲的人走了一撥,又來了一撥,叫罵聲更大,煙味更濃,可這些都不能絲毫地打擾到他。
他就這樣靜靜地坐著。
因為他所在的角落偏僻,而這網咖又不是很顯眼,來玩的人並不多,因此,就連網咖的工作人員,都沒注意到這裡有個人。
修就這樣,筆直地從中午坐到下午,從下午坐到晚上,從晚上,坐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在他挺直著脊樑,從網咖腳步虛浮地走出去時,門口的網管被嚇了一跳,他根本不記得有過這麼一個客人,而且這個客人,感覺像是隨時都能一頭摔倒在地猝死的樣子,臉色慘白,走路如同漂浮一樣。
修就這樣,在周圍人奇怪的注視目光下,一直機械地走回了車場。
車場的隊員,本來因為最近抽風得厲害的經理郭品驥今天破天荒地沒來找麻煩而歡欣鼓舞,但等到他們看到,從車場門口雙目放空、如幽魂一樣飄進來的修的時候,全體驚得目瞪口呆,連上去都沒敢上去問,集體默默地目送著他進入了自己的房間,才如夢初醒,驚慌而又有點兒激動地討論起自己的隊長是不是被女人甩了的問題來。
修根本沒心思理會外面的喧鬧。
此刻,對他來說,他的世界一片寂靜,靜得什麼聲音都沒有,安的半透明的影像浮現在他眼前,她的笑容,桃花眼,栗色的短髮,滿含光芒的眼睛,有時候含淚的雙眼,狡黠的笑容,嚴肅認真起來的樣子,敲著左眉骨若有所思的樣子,從昨晚開始,就漸次交替浮現在他眼前,配合的還有她充滿溫柔魅力的聲音,一切就如同電影放映一般。
而現在,這部電影接近了尾聲。一切聲音都失真了,一切影像都黯淡了,她已經被紅色的火焰吞噬……
如果她知道了她自己的秘密,她一定是會這樣做的吧?一定會去死的吧?
修這樣疲倦而麻木地想著,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腦中浮現的是個多麼可怕的想法。
修漸漸閉上了眼睛,眼前再也看不到安的任何影像,耳中,安本來一直絮絮的溫柔的說話聲,也被徹底的靜寂取代。
世界上什麼都沒有了,落得一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第十五節 自殺?
修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半個夢也沒有做,而且是真正高質量的深度睡眠,不論外面擔心的隊員怎麼砸門,修都沒有任何反應。
最後,讓修甦醒的,是一通電話。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從哪個時空被拉扯回來的,只知道,耳邊的手機鈴聲吵得他頭疼,他眯著眼睛,用盡全力把手機從褲兜裡拿了出來,按下了接聽鍵,把手機放到了耳邊。
他完成這一系列動作,完全是出於本能的習慣性動作,而他接下來所說的話,也完全出自於他的本能反應:
“喂?安?”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後,木梨子的聲音響了起來:
“修?你在哪兒?”
修眯著眼睛,打量著自己房間的天花板,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
長時間的睡眠,讓他腦中一部分的功能暫時還無法恢復。
他從床上翻身坐起,摸了摸被汗水沁透了的衣服,甩了甩僵硬發麻的胳膊,並不回答木梨子的問題。
木梨子見得不到迴音,也不再多問,說:
“修,徐起陽叫我們去問話。好像那具屍體的dna檢測結果很快就要出來了。”
修麻木地問:
“這麼快?不是昨天才出的事嗎?”
他現在連具體的時間都弄不清楚,這叫木梨子有點兒擔心了:
“修,你沒事吧?屍體被發現,已經是前天的事情了啊?”
修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他抬手捂住滿是虛汗的額頭,回想了一下,腦中混沌的思緒終於被理出了基本的輪廓:
前天發生了那起事件,自己認為是神學院把安擄走了,就去和神學院取得了聯絡,方寧叔卻告訴他,安的確是死了。那具屍體就是安。
然後呢……然後……
對了,然後他在網咖坐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才回到了車場,再然後,就一覺睡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