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水蜜兒坐過去之後,甄浪側身半摟著她,扇出來的風同時吹拂著兩個人。
“嗯,是比我高階一點,這種輸出迴圈挺合理的。”水蜜兒很是享受,點了個贊:“看不出來你在這方面還挺專業的啊,以前跟哪個女孩子練過手?”
甄浪剛浮現出來的笑容沒有了,他繼續扇著扇子,語氣顯得很奇怪:“我小時候,有一年夏天,家裡停電了,我媽就是這樣抱著我,給我扇了一晚上。我還記得她那晚給我唱的歌,記得她右手累了又換左手扇風,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你哭啦?”水蜜兒顫抖了一下,用力抱著他:“親愛的,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哭的,我……想哭就哭出來吧,其實哭出來很爽的,比分泌內啡肽還爽,能把你心裡所有鬱悶的東西都發洩出來。”
“被你這麼一說,我反而哭不出來了。”甄浪聲音很奇怪,講了一個故事:“我幼兒園的時候,父母離婚了。當時我不明白那是為什麼,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才知道,原來那個王八蛋離了婚第二天又溜去我媽那裡,把我媽的金銀首飾和現金全偷走了。然後他跑去了雲南,跟著一幫子人販毒……也是我小學三年級那年,家裡才收到訊息,那個人被抓了,判了死刑……呵呵,說了你可能不信,我都記不得他的樣子了……”
水蜜兒沉默不語,這是她認識甄浪以來,頭一次見他這麼有傾訴的衝動。
這時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當一個聆聽者。
“我媽命很苦,嫁錯了人,走到哪裡都被人指指點點。那個混蛋死了以後,小學同學都罵我是殺人犯的兒子,我那時候還沒搞清楚毒販和殺人犯的區別,跑回去問我媽,為什麼她要嫁給一個殺人犯……”甄浪說到這裡,透著一種難以釋懷:“這是我問過的最喪盡天良的一個問題,我媽從那以後精神就有些恍惚,有時候我跟她說話半天,她才反應過來。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媽出去買菜,精神又恍惚了,一輛車撞過來,她再也沒能回家……”
水蜜兒沒有再聽到故事,反而聽到了撕心裂肺的哭聲。
她完全沒想到,這貨會哭得那麼肆無忌憚,那麼天昏地暗。
她更沒想到,甄浪哭起來比殺豬還恐怖。
她只能默默陪著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這種情況持續了七八分鐘,甄浪一抹眼淚,居然露出了笑容:“果然是有點爽!”
水蜜兒哭笑不得的看著他,都不確定這貨此刻到底正不正常,她試探道:“女孩子一年不哭幾次那都不科學,在這方面姐姐經驗很豐富的,哭過之後全身心都輕鬆了很多……對了,你多少年沒哭過啦?”
甄浪:“從我媽走了以後,到今天。”
“那不是十幾年了?”水蜜兒吃了一驚,嘆道:“天吶,你怎麼熬過來的?”
甄浪撓著頭想了想,說道:“其實這些年,有幾次還是有那種想哭的感覺,但是眼淚沒掉下來。我也說不清楚,可能是我天生沒心沒肺吧。”
水蜜兒安慰道:“別難過啦,站長把你和舅舅的事兒都微信裡悄悄告訴我了。我覺得你舅舅本質上還是為你好,只是他說話的方式有點不顧你的感受。”
“有點?”甄浪笑了笑,那笑容透著自嘲,透著無奈:“你不明白的,他要是打我罵我,我都能忍,可是他說話太傷人了。你知道我舅舅今天進了寢室第一句說的是什麼嗎,他開口就問我是不是在販賣什麼新聞裡的新型毒品!”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透著無盡的悲愴:“以前我舅媽生氣罵我的時候,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總有一天你會跟你老子一樣挨槍子兒……我真沒想到,連我舅舅也是這麼想的。在他心裡,認定了我會走上那條路。”
水蜜兒搶過扇子給他猛的一陣扇風,安慰道:“你冷靜一點,你舅舅當時可能說的是氣話,他太擔心你了,怕你誤入歧途。”
甄浪很固執:“我不這樣認為,他要是心裡沒那種想法,就不會說出那種話。我外婆就從來不會跟我說那種話,她對我要求只有一個,長大了別像害了我媽一輩子的那個混蛋一樣。我這輩子可能沒有什麼大出息,但我一定不會像那個人一樣。我活著其中的一個意義,就是證明我永遠不會走上那條路!”
“你還是沒冷靜下來,以前你不是說你的熱血都跟你舅舅學的嗎?你都這麼熱血,說不定他今天也是太熱血了,才說出那種打擊你自尊心的話。”水蜜兒還在勸著,又說道:“其實回過頭想想,你不也有錯嗎,為什麼不事先打電話跟你舅舅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