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已然大汗淋漓,白卉全神貫注竟沒有覺察,手上動作未曾有半分減緩,落入黑暗之中。
第十九章 銀雪紅堇染
寒風摧樹木,嚴霜結庭蘭,亂雲低薄暮,急雪舞迴風,雲晴鷗更舞,風逆雁無行,霜嚴衣帶斷,指直不得結。十一月夜冰冷刺骨,一場早雪突降,瑞樹銀裝,旋撲珠簾過粉牆,輕於柳絮重於霜。
飛花落雪渲染一片潔白的紅堇殿上,常年緊閉的殿閣內正忙碌一團。殿閣周圍看不見半個看管殿閣的司祭侍從,平日連見難得一見的高位神官晃著刺花人眼的圖騰擠得滿殿都是。銀裝素裹莊嚴瑰麗的紅堇殿沒有一個是低於綠階的官階,連門口站立的神殿侍衛整齊無比的禮服上佩戴的都是青綠兩階徽章。
前元相第三秘書宣幽然上位三十三臺的儀式即將在半月後正式舉行,這是明昭史上二十年少有之大慶典。儀式之前,宣幽然將在眾高階神官的祝福下自神姬殿前取得自己的尊號以便她能在正式儀式上將此殊榮位列名位前列。需要銜接神殿與帝國合作方能完成儀式,這是宣稱不問俗世的神殿唯一會為帝國負責的專案,也象徵著供奉於王座之上神姬殿下既是帝國信仰之源也是帝國之主的王權神威——無論是神殿還是官吏都非常樂意向子民展示帝國神權至上的不變真理。
紅堇殿,與青薔、紫藤並列神殿七大主殿,乃是神殿最高貴最正式儀式的舉行場所,所有高階神官、大神官及神官長的就任儀式都在此舉行,明昭開國以來三十三臺們在正位儀式之前也都將在此沐浴齋戒祈求神姬為自己賜降下名號。
遵循傳統,宣幽然早在三天前便進入殿內齋戒祈禱,紅堇殿上的長明燈火經久不息也已經三天三夜,瑞雪撲灑蒼茫大地,橘紅燈火輝映熠熠生輝,法袍上映著藍青圖騰的上位神官們神色肅穆恭謹或快或慢交錯唸誦著祝禱之詞,堂前供奉的瑞香淨花與靡靡之音相應糾纏,仿如仙境。
前列的唱誦停頓一個音符,後面森憫已駕輕就熟與同列神官們開口。三十三臺的就任二十年難得一見,上一次舉行此儀式還是在二十七年前,榮升三十三臺,不光意味著從此權握天下,還意味著生命的奇蹟。神姬駕前榮賜尊號,象徵著分享神靈下賜神蹟,雖不能如夏亞皇帝與千羽譫那般擁有不老不死與歲月同輝,也能從今後停下時間的痕跡。因而即使超脫紅塵漠然俗世的神官也掩蓋不住超越生命的好奇之心,頌唱之餘偷偷將打量的目光投注在神前虔誠祈禱的女子身上,思忖著到底是怎樣的努力才能讓這樣一個平凡女子踏上通往神靈彼岸的榮光之道。
“叔父大人,後來又怎麼樣啊?”
才踏進休息室門口,就見一臉興奮的江讕正纏著他那好脾氣的叔叔問東問西,半點不掩飾自己的好奇,至於神官高傲矜持那樣的東西早不知被他扔到什麼地方去了。森憫無奈的搖頭笑笑,熱情奔放的江讕,他是看著這孩子長大的,看著他從剛進神學院頑皮的小搗蛋到如今前殿赤階上位祭祀,卻依然不明白,明明早已不再單純,為何到現在他還能笑得如此真切仍就隨心所欲?
看江宏被親愛侄子不知從哪說起的稀奇古怪問題問得抽搐不止,旁人不免好笑著想為他解圍,故意衝著江讕訓斥道:“自古君子徐如林,不動如山,豈因外物之誘忘乎所以。讕殿大人如此做派,豈是君子之所為?”
哪知江讕衝他一笑,露出亮堂堂白森森上下整齊八顆大牙,搖頭晃腦:“君子者,真性情也,喜吾之所喜,追吾之所追,但聞贊者不喜非者不沮乎。”
那人被他滿口胡攪蠻纏堵得說不出話來,狠狠一瞪,連連搖頭:“任性而為,任性而為。”
“小子信口之言,大人何必較真。”如此勸了同僚幾句,其實江宏拿自己這個侄子也是沒辦法,好說歹說絞盡腦汁終於滿足了他的好奇心,求神拜佛將他送走,在同僚一片說教聲中吶吶表示自己一定嚴加管教,全然忘了江讕早已正位多年如今連位階都有哪裡還要家長管教的道理。
森憫在一旁聽著,也不說話,只是笑。大家都有好奇心,連他們這些位居高位修煉成精的神官都免不了對三十三臺的猜測,底下那些傢伙還能管得住自己?好在紅堇殿只有綠階以上神官才有資格進入,若非如此,今日那寬敞大殿怕是會給擠得水洩不通。
他倒也佩服江讕這傢伙臉皮厚,在“清高的神官應該目空一切”觀念影響下連剛進神殿的一年級都沒膽子跑來打聽紅堇殿內的情形,江讕一個赤階上位祭祀居然敢明目張膽走後門借找他叔叔的機會問東問西!實在是不知矜持為何物。森憫還聽說這傢伙最近只要一有空就跑回書院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