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沒抱過孩子,能勉強抱住已經萬幸,此時她兩隻手都佔滿了,哪裡騰地出空來接盒子?偏他兩人為了不引人注意連一個僕人都沒有帶——暗衛倒是有,可誰又會為了這種小事讓暗衛暴露了蹤跡。
正在尷尬中,身後終於有人出面解圍:“還是讓妾身為世姬送上馬車吧。”
紫流螢往後看,慕家的馬車裡,披著素色斗篷的少婦虛弱地走出馬車,才一出現,目光立即死死定在了懷中的嬰孩身上,母親對孩子的親密愛戀融化在她明鏡秋水的黑瞳裡閃耀倒影,讓看到的人都不忍將他們母子分開。幾乎就有那麼一瞬間紫流螢有了想把這孩子還給她的衝動。
衝動,僅僅是衝動。
為孩子為家族為自己,無論慕家少奶奶還是慕雍燁亦或她本人都不可能在這時候將這孩子交還。
慕家少夫人從公公手中接過木盒,憔悴的眼裡含笑,一動不動注視著自己的兒子,卻對抱著他的少女說:“就讓妾身送世姬上馬車吧?”
“有勞夫人。”她沒有拒絕,這個時候,拒絕反而更加殘酷。
兩人並行,一段路並不長,慕家少夫人卻錯以為走了大半人生。她懷胎四月辛苦生下的孩子啊,沒有盛大的慶賀,沒有眾人的祝福,躲躲藏藏偷偷摸摸唯恐被人覺察,這些她都不在意。可是為何還要將尚未滿月的孩子從她身邊奪走交給這個幾乎可以說是間接讓慕家覆沒的人手中?
何其忍心?
她抗爭過,辯駁過,作為一個母親,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一世安寧,然而公公的話卻那樣殘忍粉碎她自欺欺人的幻想,這孩子是慕家的子弟,他的出生本就不平凡,又怎能讓他過普通人的生活?
待在帝國北疆一世,他們的人生已經沒了指望,難道還要將本該富貴的孩子的命運一道剝奪?他的家族還指望著有朝一日他能挽回榮耀重振家門!
只有留在雲京,他才能保留貴族的身份與教養,獲得更多的機會攀向榮華。若是到了北疆,無論他們將他教育得多麼好,也終是無望。
再不捨,她也不能害了孩子,不能毀了孩子。
再不忍,她也不能違抗家族,不能背離家族。
她甚至不能向紫流螢要求一句“請好好照顧這孩子。”
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孩子,一切都是為了家族。
“多謝夫人。”
不知不覺路已走到了盡頭,紫流螢低聲致謝,慕家少夫人這才反應過來,不捨的看著自己的孩子安詳的睡臉,幾番掙扎,終於硬下心腸,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那挺直的背倔強剛強,誰又能體會到她心裡作為母親正在哭泣的血淚?
看她面頰上脆弱的堅強,慕雍燁不禁嘆道:“苦了你了,趕快上車休息吧,你身子都沒大好。”
她低眉頷首,順從地上了馬車,始終不曾讓人看見她咬出血珠兒的唇,死死告誡自己不要忍不住回頭看自己的孩子最後一眼。
……
馬車沒有往紫府走回,反而在穿過幾條街後向城外走去,越走越遠,不曾返回。紫流螢並沒有乘坐自己的馬車回府,謹慎小心就像她來時一樣,借用馬車為遮擋施行了空間跳躍,徑直返回了府邸。
見她憑空出現,守候多時的侍衛們都鬆了一口氣,忙去稟報統領大人。早已等候著的僕人忙上前接過她手中的嬰孩和那個大木盒子。
“一切都還順利吧?”一見面,紫流耀張口就是擔憂。待見妹妹氣色俱佳,才放下心來,目光落到僕人手中的嬰孩身上。
“就是這個孩子?”
“這是慕家千方百計遮掩存在的長孫。”她說道。
“倒有些漂亮。”他這樣說,卻只是眼睜睜看著,不曾上前抱一抱。
紫流螢揮揮手,讓僕人們將孩子帶下去,片刻功夫,房間裡又只剩下了兄妹二人。紫流耀提起木盒,開啟,將滿滿一盒子的嬰孩衣帽全倒了出來,拿著空蕩蕩的盒子裡裡外外打量了一番,終於找到了機關所在。
輕輕一敲,木盒裂開了夾縫,沉睡中的嬰孩的臉露了出來。
“就是他?”他指著那孩子挑剔地打量著,同樣尚未滿月的嬰孩,看上去卻沒有慕家那孩子漂亮,紫流耀嫌棄地撇撇嘴,“長得真醜!”
“才出生的嬰兒哪裡個個都漂亮了。”紫流螢笑道,“這孩子看著也還不錯。”
紫流耀沒有答話,從桌上拿起早已準備好的容器,調上特製藥水,手持銀針,捏起嬰兒的手指,輕輕刺上去,嬰孩依舊沉睡著,一滴血滴進了銀碗中。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