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覺的畏懼,從沒有年紀的優勢。
“世姬殿下,”開口,所呼卻不是官稱,“這魔族來得蹊蹺。”
紫流螢微微頷首,示意她說下去。
“屬下曾觀古記,魔族之中,亦貴賤有別。上等魔族,垂拱玉宇於人類無二。低下魔族,為維持生計方襲擊捕獵以為食。我人族城池堅固,防禦深重,自上古大夏始闢除魔,妖魔再無所依持遁形。故而魔族若襲,常選於鄉野草場廣袤之地,襲擊城池者,觀史所記,千年不過數爾。上古魔族,神話時代已然絕跡。奈何今日——”她想了想,小心翼翼斟酌用詞,“竟頻頻無常?”
先是魔族突如其來的城池偷襲,接著消失歷史七千年的上古魔族出現,每一件都那麼不尋常。
“適才緊急,屬下不敢妄言,然如今世姬殿下問起,屬下小小心事,不敢再有所隱瞞。”她半跪在地,謙卑且虔誠,“世姬殿下天資出眾,既詢問屬下,定已有所決斷。”
她將自己所慮半點不漏交代清楚,末了,還不忘將紫流螢吹捧一番。但意料之中的,紫流螢面色幾乎不曾改變,始終閉攏的雙眸直到此時也未睜開。
她只是勾了勾唇角,問:“你是怕翱城之難重演?”
石破天驚!
頃刻間,於旻面上血色失盡。
翱城之難,貴族敗落,血流成河,五大貴族之一不過須臾便血脈凋零,被迫退出明昭舞臺。世家權貴尚且如此,活在夾縫中的家族又將如何?
“屬下——”她顫抖宛如風中落葉,面無人色的臉小鹿般楚楚可憐。
“你是蕪西於氏出身。”
蕪西於氏,西疆的中層貴族,權握一方的門閥。若不是這等出身,僅憑於旻二十出頭的年紀,也不會輕易得到蔓城大神官的副手之位。
“您說得是。”她抬頭,從容介紹自己的身份,“屬下是於氏的嫡女。”
明昭貴族的嫡女,不僅意味著她們生來的尊貴,也意味著她們出生之日起便要擔負的責任。紫流螢也好於旻也好,有能力來到神殿的人都無比清楚自己的命運。
“當本君知道派遣的副手是蕪西於氏時頗為驚訝,尤其還是你主動請纓。”紫流螢翩然一笑,“神殿之人皆道蔓城乃不祥之地,不祥竟還有人自願前往。”
於旻肅然:“請恕屬下逾越,屬下猜測,屬下請往蔓城之因與世姬殿下初衷相仿。”
“哦?”
於旻索性搭下另一隻膝蓋,跪行幾步,雙手齊額,右手搭在左手上,重重叩拜在地,向紫流螢行了世家大禮。“屬下為於氏,如世姬殿下為紫家,復我貴族榮耀!”
緊鎖的瞳孔驟然睜開,深不見底的黑芒彷彿孕育著無窮宇宙。
“閣下好見道!”
“屬下不敢,”於旻抬起頭,年青女子姣美的容顏被一抹軍人的剛毅破壞了嬌柔,卻堅韌得讓人升起肅然起敬之感,“屬下方才已向世姬殿下奏明,屬下來此,只為蕪西於氏。”
世家貴族之間,無所謂敵人,只有權益。世家出身的子弟們,他們的一生或許高高在上,或許碌碌無為,卻終其一生都逃離不開家族的桎梏。
紫流螢不知道,在她打量於旻的同時,後者也在悄悄打量世家傳奇的她。
美眸盼兮,巧笑倩兮,貌若驚鴻,英姿翩然,華影高潔,恍然若仙。
世人口中的紫家世姬,美得彷彿只有神話中才有的丰姿。當她帶著家族的重任而來,故作愚笨小心翼翼觀察打量被世家貴族視作新生代代言者的少女時,頹然發覺將近一年的時間,自己竟半點也看不透她。
“世姬殿下容稟,”她鄭重開口,“神權君權貴族平民,不容於一室古來皆有之。然蔓城之勢,有悖常理。自古盛衰盈虛,此消彼長,爭鬥不息。然我明昭——”她頓了頓,大逆不道的話就在舌尖翻滾盤旋,可一旦說出來,他日必將為自己引來滔天之禍,可若是現在不說出來——
她是帶了家族任務揹負了家族希望來到蔓城要與世家看中的紫氏結盟,雲京短短數年即風雲變幻,家族期望著她能成為這位異日將屹立雲端的紫家世姬的臂膀,隨同紫流螢來到蔓城的神職者中不乏有與自己同樣目的之人。可將近一年時間他們都沒能把紫流螢摸透,更找不到一表忠心的機會。
如今,好容易借魔族之機終於把話題攤開,若是此時此刻還抓不住,只怕往後更沒有機會了。
她死死盯著那雙看不透徹的黑瞳,一眨不眨,唯恐看漏一絲半縷,而後,一字一句吐出:
“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