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違拗和不滿,但他在大局之上卻只能依賴武則天,性命、榮華富貴、夢想中的掌門寶座無一不是隻能在武則天的庇護下才能得以保全和實現,所以若他不死,定會全力保住武則天,今日便要大費周折。
嬌兒,張易之,冠世墨玉,一環扣著一環,林劍瀾向李隆基望去,不知何時他便開始籌謀這一切,才能到今天的水到渠成。想到此又向那雙眼只看著武則天的青年瞧去,他又何嘗不知道若是武則天不再是天下第一人,控鶴府的“男寵”以及那些流言中與一代女皇關係不清不楚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條?那日他對雲夢稹的屍身沉吟良久,道:“你的今日,恐怕便是我的明日。”定是早已料定了自己會有這樣的結局,既是這樣,為何仍是執意要這樣行事?
武則天心思何等的聰明,轉瞬間便明白過來早已墮入李隆基的觳中,臉上卻毫不露出後悔之色,眼看大勢已去,李隆基仍低頭跪在地上,旁邊眾大臣都是長跪不起,拖了許久,外面仍是沒有一絲兒動靜,已是再沒有什麼轉圜之機。
時間慢慢的流逝,半晌武則天輕呼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反而笑道:“這些年我著實也累了,正巧想靜靜安享幾年清福,易之,扶我進去休息吧。”她雖已經處於完全的劣勢,是這場政變中的失敗者,然而這一笑卻仍是如同得勝的一方一樣,仍是不容質疑的高貴與尊榮,脖頸高高揚起,似乎即便這樣也沒有人能俯視她。而那想法難以琢磨的青年卻又一次拒絕了她:“您先去休息,我馬上就去。”
這話驚的林劍瀾不由抬起頭來,不顧忌也不遮掩的用疑問的目光看著他,武則天並不強求,點了點頭道:“好,隨你吧。”說罷轉身而去,身影孤單而高傲,張易之看著她緩緩走入內廷,眼中再次露出濃濃的悲色,偏過頭去。
林劍瀾想了想走到李隆基身邊將他扶起,道:“唐兄,速速將暫時調離原來崗位的守軍、護衛找一個可靠的人接管,安排歸置原處,遲則生變。”話音剛落卻見李隆基已經重又將寶劍拔出,心知他又動了殺意,急忙將劍按了回去,搖了搖頭。
李隆基一笑,知他又動了悲憫之心,也不管他,回頭對眾大臣道:“這不過是第一步,接下來的事情尚多,按原計劃行事,禦寇司留兩位神使在此把守,不能走漏訊息出去,其餘人隨我巡視幾處宮門情況。半個時辰後再到此處時,我要知道各處接管情況。”
林劍瀾道:“唐兄信我不過麼?我與曹幫主在此即可,定不會有什麼差錯。”
李隆基道:“林公子肯屈尊為我把守最為合適,既然如此,多謝!”說罷率眾人紛紛離去,偌大一個宮殿頓時靜了下來,林劍瀾方回頭道:“你為何不隨她進去?”
張易之緩緩坐下,道:“覆巢之下無完卵,即便今日她能保我不死,明日、後日呢?”
林劍瀾苦笑道:“她即便退位,也仍是極尊崇的皇太后,想保你一人料無什麼難處吧?”
第十四回 一江春水(下)
張易之搖搖頭將眼前茶盞舉起,仔細凝視道:“公子不懂,宮內勢利尤甚於世間。昔日有國君遜位為上皇,則連貢茶都喝不到當年的新品,一杯茶都炎涼至此,何況於我?她今日尚能驕傲而去,日後她內心煎熬的日子還在後面,失去了權勢……便什麼都不是,一落千丈的感覺……只希望她能看淡些。”
他言辭之間對武則天仍是甚為關切,林劍瀾奇道:“既是如此,你為何還……”張易之看了林劍瀾一眼,道:“也就是剛才,我才有那麼一瞬間可以與她平等相對,不是作為附屬品,不是作為世人眼中的‘男寵’。”
林劍瀾道:“第一次見張兄時還是在洛陽城的一處客棧,你在眾人簇擁之下高談闊論,牡丹五論至今言猶在耳,第二次則是在韋素心的宅邸,世間人以受邀花王盛會為傲,你卻目空一切毫不在意,在下與你雖未深交,但總覺得張兄理應是滿腹才華之人,若有志向,在朝堂上早晚有能與權貴平等論交的一天,為何反而……”
張易之落寞的一笑道:“還有第三次,在花王府禁園中,我們曾見過一面,那時看到雲道長的屍體,只覺得百事俱哀,看到他就猶如看到自己,越走越黑,眼前沒有任何出路,即便在那個時候,觸目的卻仍是不屑輕賤的目光,沒人看得起我。”
林劍瀾大為不安,正要侷促的解釋,又聽他道:“你相信麼?我家族因此得了無數的封賞,但家人卻以我二人為恥,我祖父早已將我和弟弟從宗譜中劃去,我們死後不能進家中的墓地……弟弟他什麼都不知道,全然不知我們早已變成了無根的飄萍。命大不過天,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