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鐺摘罷,幾位長老護法低語了幾句,便分頭離開,一時間數不清的黑影飛身躍出向四路縱奔而去,良久才復又平靜下來,李隆基重又上馬,十數人又行了半里,見宮牆高大綿長,其間一座不怎麼起眼的宮門靜靜佇立。
兩旁的守衛並不吃驚,雖然有幾個人從未見過,但臨淄王身份高貴,加之身後若干常來常往的重臣,自不會引起什麼懷疑。李隆基下了馬,神情甚是倨傲,朗聲道:“聖上密召我等進宮,開門。”
那守衛卻面露疑惑道:“今晚剛接到命令,聖上路上太過勞累,不召任何人進宮,王爺和幾位大人稍候,待小人去請示。”
林劍瀾想不到要進宮門便有些周折,雖然尚有一道兵力在半里之外待命,但此時便要與守衛衝突的話甚不明智,李隆基卻面露微笑,並不著急,見那宮門突然從裡開啟,一個青年緩步走出,道:“聖上請諸位進去。”
第十三回 花自落(下)
林劍瀾抬頭望去,見那青年心裡不由一跳,竟與那酒樓中高談牡丹、韋花王后花園中陪伴武則天的書生面貌有八分類似,仔細再看才覺區別甚大,眼前人眉目如畫,嬌美如女子,若只論容顏,比那書生還要好上幾分,但氣度卻相差甚遠,帶著幾許稚氣與任性。
眾護衛見到是他,俱都躬身拜道:“既是張公子親自前來迎接,必定是聖上的意思,王爺和幾位大人,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千萬莫怪。”
那青年點了點頭道:“諸位請跟我來。”說罷轉身向內走去,也不理睬門外護衛,林劍瀾暗道:“這便是世人傳說的蓮花六郎張昌宗了,這樣的美貌,難怪會得到武則天的寵幸。”
眾人跟著張昌宗七繞八繞,一路默然無語,到了一處高樓腳下方才停下,張昌宗道:“聖上和我哥哥就在……”話到此處卻再也說不出來,林劍瀾搶上幾步,見李隆基正自將佩劍從他胸口拔出,眼神怨恨之至,對著搖搖欲墜的身軀唾了一口恨恨道:“妖孽!”
那張無比美貌的臉越發蒼白,嘴唇漸漸失去了血色,因為劇痛仍在不停的顫抖,兩隻手慌亂的捂住胸口卻止不住汩汩湧出的鮮血,眼神迷茫不解之至,四處張望,入眼卻是官帽下冷峻不屑的目光。他勉力向那高樓走了幾步,嘴中仍喃喃道:“哥哥……怎麼……”
林劍瀾呆立在原處,看著眼前這青年慢慢栽倒在臺階之上,一張絕世容顏似乎到死也不相信既為臨淄王做事,為何仍是被他這樣仇恨,李隆基拍了拍林劍瀾肩膀道:“莫要不忍心,這是政變。”說罷揮了揮手,眾人拾級而上。
言外之意,宮闈政變,流血自然在所難免,然而這明明沒有必要,他的錯只在於受到了武則天的寵愛,世間流言紛紛,控鶴府與武則天之間早已被形容的汙穢淫亂之至,李隆基身為皇孫,早已覺得羞愧難言,重壓之下,今日才得爆發。
抬頭望去,渾圓明亮的月亮彷彿正掛在禁宮的上方,下面草木森森,樓影幢幢,月光下的水面波光粼粼,在這靜謐的夜裡彷彿鬼火閃爍,那最高處的樓臺上燈火通明,隱隱傳來絲竹之聲,這初秋的夜裡彷彿也是春意融融,而腳下的男子卻再也回不去了。一陣夜風吹來,林劍瀾不禁打了個寒戰,急急向上趕去。
李隆基並不知道為何林劍瀾急急上去,反而比他還走在前面,層層宮殿迴廊,讓這些大臣都發出了輕微的氣喘聲,絲竹聲中有一縷若有若無的笛聲,林劍瀾循聲而去,卻到門口停住了腳步,那笛聲幾乎在同時也停了下來,裡面一個似乎無論如何也熱不起來的聲音道:“有些悶,我出去看看。”
門一開啟,卻見林劍瀾立在外面,幾面之緣的零碎回憶此刻一一閃現。那人並不驚慌,淡然的看著林劍瀾,似乎早已料定今晚之事,片刻間李隆基等人已經走近了過來,並不刻意放輕腳步聲。
那人自李隆基走近目光便定在他手中染的鮮紅的長劍上,嘴角卻抽動了幾下,又強自忍住,似乎竭力不讓自己發笑一般,李隆基知道武則天就在裡面,看到此人心中不爽到了幾點,然而仍是不敢擅動,只低聲道:“讓開。”
外面這些聲響早已驚動了裡面的人,一溫柔的聲音道:“易之,外面什麼人?可是六郎回來了嗎?”
林劍瀾看著眼前這人頭髮仍是隨意束起,一身淡紫色的衫子,上面勾畫著幾蓬墨色蘭花,清秀孤高的臉龐上閃過一絲輕微的擔憂,卻仍是側了身子讓出了門口,林劍瀾向裡望去,見裡面富麗堂皇,香氣氤氳,迎面的國色天香屏風下面,一婦人斜倚著榻床半閉著眼睛支肘而臥,一手搖著扇子極為隨意,比起當日在江南相見時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