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自稱臣,態度也與對待十殿閻王無異。
唐王戰戰兢兢,跟著二人,上了山岩,悟空緊隨其後。只見這山:凸凹崎嶇,峻如蜀嶺,非陽世之名山,實陰司之險地也。荊棘叢叢藏鬼怪,石崖磷磷隱邪魔。
山上峰也有,嶺也有,洞也有,澗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嶺不行客,洞不納雲,澗不流水。盡是魍魎神魔,野鬼邪魂。
過了陰山,再向前行,又過了許多惡獄,內中處處悲聲震耳,惡怪慘嚎驚心。唐王戰戰兢兢問道:“此是何處?”判官道:“陰山背後有一十八層地獄。”唐王道:“又有十八層?”判官道:“生前作下千般業,死後通來受罪名。諸如這些酆都獄、拔舌獄、剝皮獄,車崩獄,抽腸獄……專為大凶大惡之人所設,歷遍這十八地獄,方可輪迴。人生卻莫把心欺,神鬼昭彰放過誰?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進前又走不多時,一夥鬼卒路旁跪下道:“橋樑使者來接。”判官喝令退去,他自引著太宗,從金橋而過。判官道:“陛下,此橋叫做奈何橋。尋常人死,過奈何橋,喝孟婆湯便轉世投胎了。陛下不用轉世,卻要多走幾步路,從渭河投下去自然活轉。”
過了奈河惡水,血盆苦界,唐王卻不入奈何橋盡頭的大門,向左行到枉死城來。
枉死城中,無數人在其中喧嚷,喝道“李世民來了!李世民還我命來!”唐王聽了,心驚膽戰。見一夥拖腰折臂、有足無頭的鬼魅,上前攔住,唐王急躲到判官身後,只叫“崔先生救我!”判官喝退群鬼道:陛下,那些人都是隋末年間造反的煙塵草寇,枉死冤業,無收無管,不得超生,故在此纏人。”
太宗道:“如此叫得我心慌,怎生教他們超生才好?”判官道:“陛下,此事甚易,只須陛下回陽間做一個水陸大會,度他等惡魂超生,便不再生事。”
唐王道:“水陸大會?這倒容易,我尋一眾道士便好。”判官笑道:“陛下說笑了,水陸大會只佛家的管用,道家的卻差些。”悟空聽了這話心裡一動,這判官不知受了什麼好處,在這裡便替佛門說話。超度之事,佛道均有之,又豈能分出高下來。雖說幽冥地府受天庭轄制,卻不想此處也安插了佛門親信。
唐王聽判官說道家的差些,卻道:“此事倒須仔細想想。”悟空看見,判官眉頭微微一皺,顯是稍有不喜。而前面那太尉只置若罔聞,一副於己無干的樣子。
再向前行,過了六道輪迴之所,此處卻繞到了六座奈何橋後面,只見無論僧尼道俗,走獸飛禽,魑魅魍魎,滔滔不絕奔走於輪迴之下,各進其道。
再向前去,便是渭河,此處已見波浪滔滔,又有一座大門,上寫著“超生貴道”四個大字。崔判官道:“陛下,將到返陽之處,小判告罪先回,餘下路便要朱太尉再送一程。”
唐王謝道:“有勞先生遠涉。”判官還禮,輕飄飄沿原路返回了。悟空心中納悶,崔判官勸唐王行佛門水陸大會,唐王並未答應下來,他怎便自己回了。
朱太尉引唐王進了超生貴道門,行不多時,便到了渭水河邊,朱太尉道:“陛下到陽間,千萬做個佛門水陸大會,超度那無主的冤魂,切勿忘了。若是陰司裡無報怨之聲,陽世間方得享太平之慶。管教你後代綿長,江山永固。”
唐王苦笑道:“水陸大會卻是要做,但寡人向以道教為尊,便用道教超度之法,多做幾次如何?”
朱太尉面色不善,道:“我雖在冥都,陽間之事也偶有耳聞,佛法興自屢朝,弘善遏惡,冥助國家,有何不好?佛,聖人也。”
悟空當下明白,崔判官到了那門,因職責所限,不得不回,卻留下個朱太尉,仍是佛門說客,定要說服李世民,回去做個佛門法事,才得圓滿。看似平常執拗事,實則與取經之事絲絲縷縷相連。自如來遣人東土尋取經人,到涇河龍王被魏徵一刀殺了,再到李世民夜夜噩夢糾纏,然後入了陰間,又有地獄慘狀震懾,加上判官太尉言語相誘,這一環一環承啟轉合,當真稱得上絲絲入扣,毫無破綻。
李世民貴為唐王,是自沙場上廝殺過來的馬上天子,統領萬里江山,心中自有不可觸犯之處。他心中自有江山社稷,知道道教對維護君王統治再好不過。道教言禮本於事親事君,而佛背親出家,敢以匹夫抗天子,朱太尉之言對旁人說了也罷,李世民聽了卻頗為刺耳。於是駁道:“太尉所言差矣,我觀生死壽夭,本諸自然,刑德威福,繫於人主。佛門,西域之法也,無君臣父子,以三途六道,蒙誘凡俗,寡人頗不以為然。”
朱太尉陰惻惻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