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高飛寶出身於高氏一族,算起來還是鄯闡侯高智升的堂妹。她聽段思廉提起了高智升,便冷冷道:“陛下不用拿這些話來搪塞臣妾……臣妾知道,陛下說來說去,無非是念念不忘昭元郡主!”
段思廉見她直言其事,索性由著她說,此時便道:“皇后既然如此認為,寡人亦是無話可說。昭元郡主乃是朕的堂妹,寡人賜明珠於其靈前祭奠,莫非還要皇后首肯不成?梓童未免管的也太寬了!”
高飛寶見他言之鑿鑿,竟然輕描淡寫,便冷笑道:“難為陛下還知道昭元郡主與陛下是堂兄妹……當年宮中那一樁醜事……只怕到了今天仍是有人記得清清楚楚呢!”
段思廉見她話語愈見無禮,心中大怒,轉身對她道:“你今日一再提起此事,卻是何用意?!”
高飛寶見他終於發怒,反而笑出聲來,“陛下生氣啦……臣妾不過是想提醒陛下……當年的事情好不容易才遮掩過去……偏又有人想要再行提起……陛下不顧及大理段氏的顏面,臣妾可還要為高家的聲名著想!”
段思廉只覺得太陽穴一陣猛跳,但他畢竟是一國之君,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於是便也對著高飛寶笑道:“梓童時時刻刻不忘向寡人諫言,真乃賢妻也……今日時辰已經不早,寡人明日還有早朝……梓童莫若也早些回宮安歇去罷!”
說完便召喚宮人進來沐浴更衣,打算就寢。
高飛寶狠狠地盯了他半日,終於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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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段思廉於玉榻之上輾轉反側,高飛寶這麼一鬧,反而令他想起了年輕時的種種……似睡非睡之間,彷彿聽到了來自多年前的淺吟低唱,恍似看到了少年時曾見過的如花笑靨……那時,草長鶯飛,楊柳含煙。
…………………
大理天明二年。
夕陽漸落,一彎清月不知何時已悄悄掛於柳梢頭。
淺淺的眉月下,一道纖細而嫋娜的身影踏著暮間柳絮,翩然行於小徑之上。
十六歲的少女身著紫羅輕衫,有著荷花一般粉嫩嬌潤的面頰,一雙眸子更是清澈如水。
——這麼晚了,她竟一個人行走在這條幽深的曲徑之上……她這是要去哪裡呢?
少女的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之聲,且漸行漸近。她驀地回頭,只見一名丫鬟匆匆而來,眼看便到了少女跟前。那丫鬟一邊喘息著一邊拽住那少女的衣袖,急急的道:“小姐……小姐……你不能去!”
“雪娸?你怎麼跑出來了?”
少女見到那名丫鬟,似是一怔,隨即便疑惑道:“為什麼?”
那被稱作雪娸的丫鬟仍是緊緊地拽著少女的衣袖,“小姐!雪娸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總之……你今天一定不能去見思廉少爺……我知道你們兄妹自幼便是青梅竹馬……可是……可是……”
少女見她連聲音都顫抖了起來,連抓著自己衣袖的一雙手亦是不住亂顫,不禁用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可是我和思廉哥哥約好了一起去看螢火蟲的……我要是不去的話……思廉哥哥他……”她一面說著話,一面卻向小徑的另一頭遙遙望去。
雪娸見她仍是不明白自己話中之意,心中著實憂急萬分,正待向她詳加解釋,卻聽得一個男子的聲音道:“紫嫣,你來了麼?”
雪娸的心猛地向下一沉,而那被喚作紫嫣的少女卻已經雀躍著向出現在暮色之中的少年奔去……
………………
段紫嫣在月光下停住了腳步。只見路的盡頭,有一座精緻的小亭靜靜地矗立在那裡,亭中依稀站立著一個人影,月光斑駁之中,看不清他的容顏,只覺得那人身材修長高挑,真如玉樹臨風的月中謫仙一般。
亭外,有幾株山茶花,靜謐而嬌豔地開著。
段紫嫣故意放慢了步子,輕輕地走到了那人的身後。那人不待她完全走近自己,已是一聲輕笑,口中吟道:“花明月黯籠輕霧,今霄好向郎邊去,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郎恣意憐。”
段紫嫣聞言,不由得嬌軀一顫,卻嗔怪道:“思廉哥哥!這首詞……不是李後主的麼?”
段思廉向她笑道:“你平時不是最喜歡李煜的詞?”
“可是這首詞……我不喜歡。”
——李煜乃是南唐元宗李璟第六子,彭城人,南唐第三任國君,原名李從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