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鳳樓因三師叔有令,只准探查,不準公開招呼,反正只是失蹤了一個眼線,還不會過份驚動女媧宮,況且又查出紅玫瑰和花中浪蝶都隱藏在此處,決定還是早早報給三師叔為好,主意打定,就帶著小神童動身趕往雙塔山了。
不提二人隨後追趕江劍臣,單說鑽天鷂子江劍臣自從離開火神臺,心急老母的病體和安危,日夜兼程,向北進發。第二天下午,就來到了久負盛名的呂翁祠附近。這一來是順路必經之地,二來他對呂翁祠慕名已久。
九歲那年,恩師無極龍就讓他讀了一本黃梁夢傳奇,是唐代文人沈生所著,寫一個不得志的盧生在邯鄲客店遇見了老道人呂翁,自嘆生不逢時,一不能建功立業,二不能享受榮華富貴,那道士聽了,交給盧生一個青瓷枕頭道:“枕之可無所不得。”
這時店小二正煮黃梁米飯,盧生倚枕睡去,夢中回到了老家,娶妻崔氏,美貌賢慧。他後來中了進士,升監察御史,到中年又立大功拜為中書令,老年封燕國公,一生位極人臣。五個兒子都居了高官,姻親好友皆名門望族,孫子十八人,在朝五十年,年過八旬,病重死去。到此盧生才一覺醒來,竟是一夢。店小二煮的米飯還未熟透,盧生覺悟,隨道人出家而去。
追思幼年,懷念恩師,江劍臣不覺走進了呂翁祠內。出他意料,在祠堂的臺階之下,有一個黃瘦道人,正昏昏沉沉地倒臥正那裡。
剛剛回想過呂翁的仙蹟,又親身走進了破敗的呂翁祠堂,恰巧再遇見一個和書中呂翁年貌相仿的老年道人,江劍臣的心不禁一沉,心想事情的巧合能以至於此?
難道說我江劍臣也該收束心性,百事不管,拋開所有恩怨,痛舍老母妻兒,束髮當頂,改換道裝跳出三界之外,去當一個無滋無味的道人去嗎?想到這裡,江劍臣神驚體顫了。
哪知就在這時,那老年道人好像夢囈似地念道:“彎弓盤馬沙場上,一劍縱橫武林間,何苦刀頭添鮮血,怎及出家半日閒。”
聽到這裡,直把個身懷絕頂功力,生性冷漠孤傲的鑽天鷂子驚得連連後退。那老年道人唸完四句詩後,好像清醒了一些,拙笨地將身子翻了個過,像是還要睡下去。
江劍臣突然發現他身下露出了一把一尺多長的刀,那刀刃薄得簡直像一張紙,刀背卻很厚,厚得有些不合比例。刀尖微挑,既適合切、割、挑,又適合用刀背反過來磕、砸,端的是一口屠人的上等利器。江劍臣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身軀也微微抖顫起來。
讀者諸君自然明白,這口特殊的短刀,就是女屠戶李文蓮用飛虹劍與江劍臣換的那把短刀。女屠戶為救江劍臣母子,改裝換刀,冒充江劍臣,不顧矢石傷身,吸引賊眾,傷重力盡,葬身火海,常使鐵血男兒江劍臣徹夜失眠,如今這口短刀突然出現,怎不令江劍臣神情大震。
他本想飄身過去拍醒老道人,詳細詢問李文蓮的生死下落,但一想到這老道人的稀奇古怪行徑,他望而卻步了。
江劍臣清楚,這老年道人絕非平常人物。
傾耳一聽,老年道人又打起呼來。
江劍臣靈機一動,雙膝一盤,坐在老年道人身前,耐心靜坐,以觀其變。
一直到日影西斜,太陽慢慢下垂,那老年道人竟仍是不醒。
江劍臣明白,老年道人是故意如此。他怕老年道人傷風受寒,把自己身上的長衣脫了下來,為他輕輕地蓋上,然後靜靜地侍立身側。
工夫不大,老年道人漸漸睜開了眼睛,慢慢地翻身坐起,把眼光投射在江劍臣的臉上。
江劍臣賠著笑臉輕聲說道:“天快黑了,老人家提防受涼!”
老年道人好像沒聽到似的,出口道:“倒頭尚且睡不醒,一醉哪能不解愁。”說時,發覺身上披蓋一件長衣,抬頭問道:“你是何人?到此何事?”
江劍臣知他有意刁難,心中雖不服氣,表面上可不敢顯露,仍是恭然說道:“晚輩路過此處,看老人家一人睡此,為防天冷,才將衣服脫下,為老人家禦寒。”
老年道人問道:“你為何這樣關心於我?要打貧道的什麼主意?”
江劍臣來火了,剛想發作,但瞟了一眼自己的那口短刀,又忍耐下來說:“老吾老,天下人之老。晚輩幼讀詩書,豈能不知尊老愛幼之道。”
老年道人臉色一變,沉聲說道:“既然對陌生老人尚能如此,若是受了人家的救命恩德呢?又當如何?”
江劍臣到底盼出了一點口風,連忙說道:“常言道,受人點水之恩,當報湧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