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楊氏夫人這樣的才女,方能孕育出江劍臣這樣的武林奇英。
進入靜室,發現太夫人正默默垂淚。
開始,江劍臣還認為老夫人是心疼孫兒江楓的遠離;隨即又覺得不大對,老孃飽讀詩書,深明大義,曾被挑選入宮,陪侍公主讀書,豈有明知孫兒去受馬神劍教誨,反倒傷心落淚之理!江劍臣的這一謎團,被楊太夫人隨手遞給他的一封素箋打破了。
注目一看字跡,江劍臣就心中一跳,映入眼內的,竟是侯國英留給他的豪放瀟灑字跡:“君閱此書,妾早遠行,善待蓮妹,慎勿追我。”
以江劍臣的耳力之聰,早察覺出李文蓮現在門外。心中雖然憐惜侯國英,表面上絲毫不敢再流露。收起素箋,便想示意老孃說話注意。
老夫人早嘆息一聲說:“娘以往確實錯怪國英了,難為她知道你絕不肯和兩個女人生活在一起,竟跪求為娘出面作主,責令你不滿六年正,絕不準前去找她,她也不會見你。娘可斷言,你和文蓮假如違約,國英不自殺必定出家,她可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
李文蓮果從門外踉踉蹌蹌跌入,撲進老夫人的懷內痛哭失聲。
目睹女屠戶李文蓮的苗條背影,江劍臣的眼前驀地幻化出三幅畫面來:第一幅是七年前在黃河古渡口,李文蓮溼衣裹體,凸凹畢現,潑辣嬌蠻,咄咄逼人;第二幅是五年前在承德帥府小樓上,女屠戶玉容慘淡,聲如泣血,立逼江劍臣互換服裝,背老孃突圍先逃,她自己化妝誘敵,身墜火窟;第三幅是午夜深更,雙塔山上,李文蓮錯認江劍臣和女喪門吳守美苟且私通,悲憤尖笑,刺耳錐心。知道只有狠下一條心,暫時委屈侯國英,一心一意來憐取眼前的李文蓮,才能對得起女屠戶。
基於此念,江劍臣先幫母親勸止李文蓮別哭,然後別有用心地將兩位副主考被殺、老駙馬冉興之子、玉屏公主的遺腹子一齊失蹤,以及自己在玉泉院和群仙觀所發現的岔異情況,一一細述一遍。
平日蠻橫嬌狂而又素無心機的女屠戶,哪知這是專為她投下的釣餌!
女屠戶果然一下子就上鉤了,又見老夫人早就點燃了燭火,著急得一頓纖足,埋怨道:“三哥你也真是的,出了這麼大的塌天禍事,並且還牽連上了華山這一帶,啞叔這個總管咋當的?走,快快隨我找他去!”
嘴裡不光像連珠炮似的爆炸,還伸手拉住江劍臣的健腕向外走。
自承德那次洞房花燭夜之後,在他們中間老是隔著的一道籬笆,如今一下子搬開了。
楊氏太夫人也欣慰了。
李文蓮秉性再潑辣,畢竟還是黃花女兒身。女孩家一般都心細如髮,所以,沒走出後院的小角門,她就咂出味兒不對了。心想:自從承德那一夜假鳳虛凰後,我決心離開三哥哥,不再和侯國英爭奪他。只要求收養教誨孺子江楓,把愛心轉移到孩子的身上。再者,以三哥哥那超塵絕俗的飄逸人品,自己在玉容未毀前都覺得配不上他,如今貌如醜鬼,三哥哥和婆母再不嫌棄,我也得自慚形陋,躲之猶恐不及,今天這是怎麼啦,反倒手牽手,偎緊依近,落在別人的眼裡,不說我醜女犯賤嗎?李文蓮柔腸千轉,芳心冰冷,就想鬆手。
江劍臣知該是自己霸王硬上弓的時候了,不等她鬆開,左手先滑如游魚一抽而出,乘身形微轉之機,雙掌陡地平按在女屠戶的柔肩上,語音深沉地說:“文蓮,你要再任性糊來,我恨你,恨你一輩子。”
女屠戶果真不敢甩手避走了。
江劍臣趁熱打鐵說:“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南京發生血案,鳴兒陷入絕境,老駙馬的獨生兒子失蹤,先天無極派是否蒙羞,我能不能保全以往威名,都是未知之數。國英走了,我敢肯定她六年內不會再出石城島。你不幫我不要緊,卻不能給我添亂。否則,不光我一人恨你一輩子,你也對不起國英的一片苦心。”
江劍臣的這貼藥方——不,應該說是侯國英開的這貼藥方真有效。
女屠戶李文蓮先是一震,嬌軀慢慢地向江劍臣懷內貼來了。
江劍臣兩手向下一滑,輕攬她的軟腰,語調變柔說:“七年來的漫長歲月,真是太苦你了。從今夜起,我要好好地補償給你。”
女屠戶李文蓮像蠍子螫了一下似的,馬上掙脫出江劍臣的懷抱。
江劍臣沒想到會有這一手,連忙說:“真不怕我恨你一輩子?”
她一面怯嚅嚅地說聲:“不!”然後又忸怩羞澀地悄聲說:“人家經常在師父面前指天說誓喊著要削髮,你偏要今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