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只是常常做夢,夢中看到被吊著的阿祖,他的兩顆白白的眼球吊在臉上,他望著我笑,然後四肢咔嚓咔嚓地斷開來,不斷地抽搐。
他對我說:“有一天,你也會是一件藝術品。”
最後的生活
朋友經過北京路的時候;在這繁華如同夢境的街道上;看到一位很老很老的老婦人;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她真的蒼老得讓我感覺到害怕。她低著頭;我看不到她的面容;可是我看到她如同枯骨的手臂;上面密密麻麻的斑點;皺起的面板;象枯死的大樹樹皮。頭髮很稀疏;全部花白;每一根都如同一枚銀白色的針;刺痛一些路人的心臟。
她的前面;擺著一些紙錢/香燭之類的東西;幾張破爛骯髒的五角的人民幣散落在上面;上面還寫著算命。
我從她身旁緩緩經過;我對朋友說;可惜她賣的是紙錢這些;我幫襯不了。一個老人家;這個時候;本應該是在家裡開心地看電視或者是共享天倫之樂的;卻_
朋友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很多東西;不是我們所能夠左右的。
我點頭,說是。‘‘。‘‘
他一直都比我看穿社會,比我成熟,可以洞穿很多很多我看不穿的東西。
以前每次出街,我看到那些年老的婦人在沿街兜賣物品的時候,我總是會自作多情地覺得難過,儘量花錢為她們買一些東西。
同學說,我這是矯情,是虛假的設施。
我說是啊,是啊,我就是1***太矯情了,同情心,在這個物質社會,顯得是那麼的虛假。
我們從她身邊走過。
北京路的霓虹燈很漂亮,很絢麗,一盞一盞紅色的燈籠高高掛起,散發著節日的氣息。衣著光鮮的人們,快樂幸福滿足地緩緩走過。
人們穿著華麗的衣服,戴著滿足的面具,漸漸消失在霓虹燈深處。
六十九章:媽媽
白電影般的往事,緩緩拉過。
風如同女人深夜淒厲的尖叫聲,撞裂著每一個人的耳膜,它們咆哮著,憤怒著,在這個蒼茫動盪的天地間撕扯著一起。尖利冰冷的雨滴,像死去女子的長髮,散發著死亡糜爛的氣味,無孔不入地鑽進每一間房屋中。
阿祖坐在一張木床旁邊,不停地抽泣著,圓圓的臉上掛滿了閃光的淚水。木床上躺著一名婦女,滿臉的蠟黃,嘴唇乾裂。婦女的手緩緩地伸起來,一點力氣都沒有,病魔已經把她身上僅存的一點力氣都榨乾。只是,她仍然那麼努力,那麼執著地把手伸起來。阿祖,來,讓媽媽再摸一下你的臉,媽媽,媽媽害怕,以後再也,在也不能見到我的乖兒子了。
阿祖把臉湊過去,媽媽乾枯的手突出的關節把他的臉刺得很痛,很不舒服。他說,媽媽不會有事的,媽媽不會有事的,媽媽你還答應過我,等我將來長大了,賺到了錢,就帶你去大城市看看外面的世界,帶你去坐飛機的呢。媽媽你答應了我的,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媽媽悽然地緩緩一笑,說,是啊,媽媽說話不算數,媽媽真是一個壞人,不講信用。你,會不會怪媽媽呢?不過,不過,我,我很多次,已經看到我的乖孩子長大了,我的阿祖長大後,一定會是一個很英俊的小夥子,那時候啊,肯定會有很多女孩子圍著你的。只可惜,媽媽,媽媽都看不到了。
阿祖大聲地哭起來,說,媽媽,那,你你現在再看看我吧,我,我——
傻孩子,媽媽,媽媽一直都看著你呢,無論什麼時候,無論媽媽去到哪裡,媽媽都會看到我的好兒子的。
她乾枯的眼睛,蒙著一層厚厚的黃白色的粘膜,實際上,她一早就看不見任何東西了。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阿祖的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腦海中清晰得毫髮畢現。
不要哭,孩子。不要哭,媽媽只不過是去一個遠方,在那裡,媽媽一樣可以見到你的。
阿祖突然發變得瘋狂起來,他尖叫著說,都是爸爸,都是爸爸害到媽媽你這樣的。如果你不是這麼勞苦,就不會生這麼厲害的病痛——
你不要怪你的爸爸,他,他現在,正在某個地方,努力掙錢供你上學呢。他,他,他始終是你的爸爸。你不能怪他的。
媽媽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她的意識開始漸漸渙散,開始自言自語:
阿祖,阿祖,你不知道,小時候,媽媽生你的時候,是難產,那時候,接生婆說,說,這個孩子肯定保不住了,可是,我不信,我很努力,很努力地和死神鬥爭,終於把你的生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