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熟。雖然說的都是民間遷墳改祠的鄉土之事,卻實有真知灼見,妙語連珠,常發前人所未發之見,聽得二人不住暗中點頭:“這胡先生談吐嫻熟,世情透徹,必定得過高人指點,不是個落後的人物。”
那胡先生給一眾豪紳分說了一番祖墳風水,收了謝錢,便將他們送出門外,轉身一看,就見著了陳瞎子和鷓鴣哨。胡先生前些年曾在舊軍閥部隊裡當過軍官,最是懂得人情世故,又常年做打卦問卜的營生,專會察言觀色、照面識人。
他一看這二位就不是小可的人物,別看穿著便裝,卻掩不住周身上下的出眾風骨,而且身上殺氣凝重,不像是做本分生意的,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哪敢有絲毫怠慢,趕緊請二人落座,烹茶待客,寒暄道:“適才與本地鄉紳們磨了好一回子牙,不知貴客駕臨,有失遠迎,還乞罪則個。”
鷓鴣哨抱拳還禮:“哪裡,我兄弟二人久仰先生高名,故此特來登門叨擾,冒昧之處,萬望海涵。適才聽胡先生談吐口音,想必是本地人氏了?”
胡先生說:“小可祖籍並非在此,只不過飄零江湖日久,常學南言,早已忘卻鄉音了,倒讓閣下見笑了。”
鷓鴣哨和陳瞎子一聽,這胡先生果然精細,說話滴水不漏,探不出他的來歷。陳瞎子有心要試他的本領,便仰天打個哈哈,說道:“咱開門見山就不客套了,我兄弟恰好要出遠門,先請先生給咱測個字,問問此去吉凶如何,請借紙筆一用。”
當下走到桌前,抓過文房四寶,磨得墨濃,喂得筆飽,提起狼毫,在白簽上揮出一個“山”字,筆畫森然戟張,要請胡先生講講這個“山”字。
陳瞎子寫此“山”字,意帶雙關,胡先生自是明白人,望著那字微微一愣,已然會意,趕緊出去看看四處無人注意,立刻把卦鋪的門關了,回身再次按規矩行禮,用山經裡的暗語試探道:“今朝四海不揚波,原是高山過海來,西北懸天一塊雲,罩住此山生紫煙,山是君來雲是臣,不知哪位是山哪位是雲?”
陳瞎子嘿嘿一笑:“西北晴天沒有云,只有黑白兩座山,不知你問的是黑山還是白山?”
那胡先生一聽實乃出乎意料,更覺對方這兩人的來頭非比尋常,心裡有些慌了,忙道:“黑山過後是白山,黑山白山都是山;東山鷂子西山來,縷縷金風在九天。未敢請教二位爺臺,大駕光臨小可這卦鋪,是要問什麼邊兒?”
陳瞎子端起蓋碗來品了口茶,蹺起二郎腿不慌不忙地說道:“五行裡不問金木水火那四邊兒,單單隻想問一問土字邊兒。”
胡先生心中暗驚,他閱人無數,早看出這二位客人來者不善,怎麼看也不像是來斷陰宅祖墳的,就斗膽問了一句:“難不成是……倒斗的?”
鷓鴣哨答道:“先生果是明眼人,實不相瞞,我兄弟專做倒斗的勾當。此番前來,是聽說世上有一門風水秘術,可以指龍脈寶地,搜山尋龍,百不失一,不知是否真能如此?還望坦言相告。”
此時胡先生已看出這倆人多半是殺人不眨眼的巨盜,心想這些人目無國法,都是“伸手五支令,卷手就要命”的狠人,我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萬一惹惱了他們,只怕是性命堪優,只好照實說了。
胡先生說,這測字卜卦的,多是江湖騙子,以前的古卦早已沒人懂了,只不過藉此謀生而已。不過風水一道,還真得過些許真實傳授,他學的這一門風水秘術,源自古法,後融合江西形勢宗風水理論,演變而成陰陽風水秘術。
以這形勢宗青烏術看風水,觀看山川脈裡,不僅可以看山形地表,更可看到山脈河流的骨子裡,直把它一派精神氣質都瞧個透徹,喚做“形、勢、理、氣”,最是精準不過。
舉個例子來說,以風水秘術來“相形度地”,就如同給人相面。有古人認為相面是做不得準的,因為以古鑑今,有多少面善的大惡人,又有多少惡相的真善人。
若說一個人生得相貌堂堂儀表不凡,必是絕佳的好相,卻未必了。那史書所載,商末紂王便是生得天庭飽滿、地闊方圓、兩耳垂倫,怎麼看都是個大不凡的尊貴之相。可封王身為一國之主,無道寵姐己,反了天下七十二路諸侯,使得蒼生多受倒懸之苦,如此看來,他這相貌豈不是犯煞帶衝荼毒生靈的兇相?
再說一個周文王,人盡皆知是得道的明君,仁善之極,更是愛民如子。可他生了一副弔客眉,水蛇腰,怎麼看都是福薄量淺的小人,恰好與之相反,不僅是開周王朝八百年基業的莫基者,更是命中有百子之福,要照這麼看,相面就根本談不上準與不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