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塵尚且能說得過去,血跡就難以解釋了,村裡可不像城裡,這樣渾身掛彩的在街上走一遭,不到晚上恐怕就傳得到處都是了,他可不敢冒這個風險。
小心的鎖上庫房大門,魏陽從包裡翻出件外套讓張修齊披上,他的傷口大多在背後,有個外套足以對付。之後他又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燙傷先且不提,那道刀傷已經收口了,稍稍有些滲血,只是在地上滾了一圈,傷口上染了些灰塵,包紮之前估計要清理一下。大宅裡水電都停了,現打井水顯然來不及,他稍稍猶豫了下,就想低頭舔舔傷口,還沒動作,那隻手臂已經被人握在了掌中。
“齊哥……”魏陽的聲音哽住了,只見張修齊低下了頭,湊到那道刀痕旁,輕輕用舌頭舔過了傷口。他的動作很慢,估計是為了避開舌尖破口的地方,然而這輕柔緩慢的動作又化作另一種誘惑,魏陽只覺得整條手臂都抖了起來,身體熱的發燙,似乎舔在傷口上的不是柔軟的舌頭,而是一截火熱的碳條。
像是感受到了魏陽的顫抖,張修齊加快了動作,把那道傷口清理了出來,然後反手扯出襯衣下襬,嗤的一聲撕下一截乾淨的布料,認真包在了傷口上。拍了拍魏陽的手臂,他說道:“回家,上藥。”
他的態度太過自然,像是無數次這麼處理過傷口似得,黑亮的眼眸專注而率直,還帶出了一些以前從未有過的,像是“責任感”的東西,魏陽只覺得心臟跳的厲害,有些觸電似得麻痺,又有些難以形容的心疼,然而一切都沒法表露在外,最終他只是扯了扯嘴角,擠出了個微笑:“沒錯,我們先回家吧。”
雖然在大宅裡遇上了不少事,但是實際花費的時間並不很長,到家時,大伯還沒從魚塘回來,大伯母倒是在家,正坐在院裡擇菜,看到兩人進屋就趕緊迎了上來:“今天又去宅子裡了?看你們這灰頭土臉的……”
魏陽衝她笑了笑:“庫房裡積灰嘛,等會衝個澡就好,就是翻小庫的時候弄得有點亂,估計改天還要去收拾一下。”
“嗨,那些不打緊。”大伯母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找到想要的東西了?”
“找到了,幾本小時候看過的書,還有些筆記。”
“那就好。”大伯母可不清楚裡面的彎彎繞繞,笑著說道,“那趕緊去衝個澡吧,你大伯估計要七點才能回來,到時候咱們再開飯。”
“不著急。”魏陽又虛應了幾句,帶著小天師朝樓上走去,一直走到了客房門口才想起了另一件事,看著門板猶豫了一下,他狠了狠心,拉開了房門。
然而跟想象中不同,烏龜老爺並沒在門口守著,甚至都沒有出來迎門的意思,魏陽進屋繞了一圈,才在床底下發現了老爺的身影,半跪在地上,他苦笑著討饒道:“老爺,這次真是小的我錯了,您老別生氣了,出來吃點小魚乾?”
烏龜老爺理都沒有理他,連四肢都縮在了龜殼子裡,簡直跟冬眠了一樣。碰了半天冷龜殼子,魏陽無奈的衝張修齊擺了擺手:“齊哥,要不你先去洗個澡吧,出來我給你包紮傷口。”
張修齊看了看他,又看了眼烏龜,慢慢點了點頭,拿起一條浴巾向外走去。小二樓的洗澡間並不在這屋裡,看對方走出了大門,魏陽鬆了口氣,也不講究姿勢,就那麼靠坐在了地板上。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場過於荒誕的夢境,直到此刻,疲憊感才蜂擁襲來,手腳都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的抬不起來,不知是那場噩夢影響,還是被附身的後遺症終於出現了。
然而身體的疲憊卻擋不住腦中狂卷的念頭,適才被刻意壓下的東西又湧上了心頭,他想起了夢中的那些事情,想起了那個讓人毛骨悚然的月夜。那隻狐狸為什麼要攻擊他?就算他是舅爺口中的供奉,那時的年紀未免也太小了,根本不適合被附身,更別提那天晚上一點也不像俯身會有的局面,那妖怪分明是想殺了他,甚至是吃了他,它不是姜家養了幾輩子的家仙嗎?
還有爺爺和奶奶的對話。魏陽痛苦的閉上了雙眼,似乎那尖利的叫聲還在耳邊迴盪,他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奶奶所謂的妨家一直是指這個嗎?是不是也因為這個,他那憨厚老實的大伯才堅定的站在了奶奶那邊,對自己謹小慎微。還有爺爺,那個狡猾到成了精的老江湖,為什麼會那麼刻意的讓自己相信世界上沒有鬼怪之說,把一切都歸咎到江湖術上,其實沒人比他更清楚,這世上是有鬼怪的吧。
一切的一切都呼之欲出,可是魏陽這時卻覺得害怕了,畏懼到連手都不敢伸出,裝著謎底的揹包就在一尺之遙,他現在卻不那麼想碰了。
就這麼傻愣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