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是十足的家常菜,能看出為了兩人臨時添了幾個菜,一堆碗碗碟碟堆在桌上看起來也挺豐盛的樣子,然而吃飯人的氣壓卻有些低沉,默不吭聲的吃了幾口,大伯父終於有些忍不住了,開口說道:“小陽,你們這次來,想去哪兒玩呢……”
“山裡轉轉吧,順便給爺爺掃個墓。”魏陽答的十分自然,順手給小天師加了個茄盒過去。
大伯父的臉色頓時有點變化:“掃墓啊,那個,你舅爺那邊最近準備給你奶奶洗骨,你最好……呃……避著點……”
他的聲音帶著種窘迫,像是不好把話說出口,魏陽看著這老實過了頭的男人,嘴角露出點苦笑:“當然,我會盡量避開的,大伯你放心。”
這態度頓時讓大伯放鬆了些,趕緊端起碗往嘴裡扒拉起飯來,魏陽倒是放下了筷子,張口問道:“對了,祖宅這些日子沒什麼變化吧?換鎖了嗎,我準備帶朋友去那邊逛逛。”
噗地一聲,大伯父嘴裡的飯菜噴了出來,他狼狽的咳嗽了幾聲才抬起頭:“祖、祖宅不太好吧……都荒了好幾年,你,你還去那邊幹嗎……那地方,那地方……”
大伯父說的前言不搭後語,魏陽卻毫不在乎的笑了笑:“怎麼說也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您老不用擔心,只要鑰匙沒換就好了。”
對方的眼神頓時糾結了起來,魏陽卻拿起筷子,平靜的吃起飯,他當然知道大伯父在擔憂什麼,作為十里八鄉遠近聞名的金點先生和神婆的大兒子,這個男人意外的長成了個出奇老實的性子,爹在聽爹的,媽在聽媽的,孝順無比又膽小怕事,不是個有壞心的人。
不過也因為家庭因素,他這人相當的迷信,把母親,也就是魏陽奶奶的話信了個十成,雖然有些憐惜這個從小沒爹沒媽的侄子,但是態度上卻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之前父親在時勉強還能控制的住,但是父親走了後,他就不太敢跟魏陽接觸了,魏陽當年出去上學時他還大大鬆了口氣,雖然生活費從來沒有短缺,但見面也越來越少,只能算維持住“親戚”關係罷了,也虧得他老婆是個爽利人,才沒把事情弄到不可開交的地步。
看到自己這時候回來,大伯心裡應該也有些不知所措吧?嚼著熱氣騰騰的飯菜,魏陽心底不由有些自嘲,當初奶奶死後可是留下了話的,他肯讓自己進門就已經下了很大的決心,當然不會希望自己再去祖宅。不過就算在怎麼說,他還是要回去看看的,至少要找到爺爺留下的另一半字條。而且,那畢竟是他生活了十幾年的老宅……
一頓飯吃得沒什麼滋味,大伯幾次欲言又止,都被妻子攔了下來,吃完飯後,大伯母找來了新鋪蓋,給兩人換了被褥,又反覆勸了兩句,讓他別跟大伯一般見識,才離開了房間。
人走之後,魏陽身上的骨頭似乎也被抽掉了,咕咚一聲倒在了床鋪上,木板床發出咯吱輕響,就像在抗議一樣。在床上悶頭趴了一會,魏陽翻了個身,有些意外的看到張修齊坐在了身邊,他笑了笑:“怎麼坐過來了?今天晚飯吃飽了嗎,我大伯母的手藝不錯吧?”
張修齊沒有回答,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你不好?”
不開心?不舒服?那句話裡包含了太多意思,多得幾乎都要超出了張修齊的情緒閾值,魏陽嘴角扯了扯:“哪裡,習慣了就好,誰家沒本難唸的經呢……啊,這話你應該聽不懂,放心好了,我還能受得住。”
幾年前,他揹著個包袱,倔強的往城裡走時,就已經把這些統統嚥到了肚裡,現在怕是消化的連渣子都不剩,還有什麼受不住的呢。
“不過我真沒料到他們這麼早就開始籌備奶奶的三年儀式了,早知道的話……”魏陽想說,早知道的話,他可能會晚些回來,避過這些麻煩,但是這話終究沒有出口,因為他自己心裡明白,就算早知道這事,他恐怕也會來的,因為這裡存在找回小天師神魂的可能,哪怕只是最微小的一點可能。
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話鋒一轉,他笑著說道:“不過也不算奇怪,奶奶那邊的親戚有個洗骨葬的傳統,估計是早早擺上靈柩,準備洗骨,等到三年時好下葬吧。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們家祖輩都出神婆神漢,才鬧出這麼個古怪規矩。管他呢,怎麼儘量避開,幹自己的活就好。”
張修齊微微皺了皺眉,像是在考慮他這副樣子是作態還是真心實意,這時屋裡突然傳來一聲悶響,似乎有什麼東西摔在了地上。魏陽抬頭一看,差點沒笑出聲來,原來烏龜老爺在盆裡呆煩了,爪子踩著盆邊想要爬出來,結果盆子扛不住它的體重,整個翻倒了,水撒了一地,塑膠盆卻像個籠子一樣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