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電話突兀地響了起來。
她滿肚子氣,兇巴巴接起來:“喂?!”
對方像是被嚇到,怯生生問:“請問,是李教授家嗎?”
這個電話,真是她一生的轉折點。
打電話來的,是霍子紅。
情節像老套的電視劇,霍子紅的父母帶著她搬離鄉下之後,其實輾轉得知過李教授那邊尋找女兒的訊息,但是小人心理作祟,覺得養了這麼多年,白白送回去心有不甘,而且霍子紅是家裡的重勞力呢,洗衣做飯,出攤賣菜,別提有多利落,所以刻意迴避,從不回應。
直到那一天飛來橫禍,夫妻倆遭了車禍,霍子紅在手術室外哭的肝腸寸斷的,做爹的忽然幡然悔悟,奄奄一息之際,拼了最後一口氣,跟霍子紅講了她生身父親的籍貫和姓甚名誰。
但到底事起倉促,沒什麼過硬的證明,喪事過後,霍子紅猶豫再三,還是輾轉打聽到了李家的電話,怯怯地打過來問問。
真是天大的好事,李亞青喜的都忘記了自己的苦惱,她吩咐霍子紅先別聲張,自己第二天就告了假,坐上下鄉的汽車。
霍子紅來車站接的她,一照面,兩人都愣了,不需要什麼過硬的證明,臉足以說明一切了。
李亞青高興地牽著霍子紅的手晃了又晃:“咱倆像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呢。”
霍子紅有點自卑,一個模樣嗎,她可不這麼想,李亞青城裡人的裝扮,穿皮鞋,呢大衣,提的包都是皮的,哪像她,頭上還包著圍巾,褲腿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粘的菜皮,活脫脫土裡刨食的模樣。
她吞吞吐吐地問李亞青:“咱……家裡,是不是條件很好啊?”
嚮往財富,人之常情,霍子紅也想過好日子,有能當大樹依靠的父母。
李亞青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她要能代替自己嫁給李坦就好了。
她拼命搖了搖腦袋,笑自己的念頭荒誕。
李亞青在霍子紅家裡待了一下午,到底是姐妹,有天生的熟絡,兩個人嘰嘰咕咕,幾次笑的前仰後合,她說:“爸媽找你好久了,這訊息咱都不忙對外講,好好合計合計,到時候我把你隆重推出,給他們一個驚喜!”
家裡好一陣子愁雲慘淡,是時候該有個驚喜振奮人心了。
霍子紅處理了老家的房子,對外只說要去城裡打工,到了落馬湖之後,她特意選了個離李亞青家很遠的地方租房子,以免在“驚喜”到來之前就遇到李家人,在左鄰右舍面前,只說自己是賣菜的,偶爾有人問她蔬菜品種,她說的頭頭是道的。
李亞青隔兩天就來看她,每次來都口罩遮臉帽簷壓的低低,進了屋,懷揣同樣秘密的兩姐妹笑作一團,李亞青給她帶來自己的衣服、洗髮香膏、雪花膏,教她用乳液一遍遍的抹手,這樣顯得面板嫩些,幫她梳一樣的髮型,教她用跟自己一樣的語氣說話,連一些嬌嗔的小表情,都學的一模一樣。
過幾天是父親的生日,她跟霍子紅合計好,屆時兩人穿一樣的衣服,留霍子紅在外應承,她先躲到衣櫃裡,等霍子紅撐不下去了或者完全把爸媽矇騙下去的時候,她再突然出現。
bigsurprise,完美!
霍子紅還有些擔心:“真不跟爸媽提前講一聲嗎?我怕太突然了,他們不認我。”
李亞青給她吃定心丸:“爸媽一直在找你呢,沒問題的,有我呢,我拼死給你證明!”
想想都心情愉悅。
只有一件叫她惆悵的事情:張光華沒再找她了,有時偶爾遇見,他也很快避開,連個眉目間的暗示都沒有。
那一天如期而至,覷著爸媽不注意,她偷偷把霍子紅放進來,自己賊兮兮笑著鑽進了衣櫃,關上櫃門之前,擠眉弄眼地給霍子紅使眼色,那意思是:沒事的。
李坦單位有事,打電話來讓大傢伙先開始,不用等他。
衣櫃裡有點悶,李亞青百無聊賴,她其實還挺期待李坦初見霍子紅的:說不定頂著同樣的臉,他其實更喜歡霍子紅這一型別的呢。
屋裡似乎很熱鬧,應該是菜上桌了,拖凳子的聲音,碟碗的磕碰聲,還有……忽然響起的敲門聲。
李坦居然提前趕過來了嗎?
她聽到父親極其不悅地說了一句:“你怎麼來了……”
話還沒說完,忽然一聲悶響,緊接著有片刻混亂,翻腕倒鍋,李亞青確信自己聽到了母親短促的一聲尖叫還有霍子紅掙扎似的踢拽,但是不知道從哪一秒開始,一切歸於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