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小時之後。
凌晨兩點。君子巷中。某臺不知誰家架在牆上的樓梯。底部不時傳出極其輕微的撕裂聲。同時。這個撕裂聲傳出的頻率越來越快。傳出的聲音也越來越高。
最終。在猝然發出了一聲相當響亮。但卻無人耳聞的“喀嚓”之後。樓梯猛然裂成兩截。同時。上面半截。正以某種角度。恰好掃中了從牆壁上牽過的電線。使它也同樣斷成了兩半。中。零星的燈光。一齊消失。三兩兩的視窗中。也一齊傳出了形形色色的。各有含義的呼聲。
其中。聲音最大。包含情緒也最激烈的。自然是康樂閣的二樓。
“操!老子正在打BO啊!這搞鬼啊!到底是誰爆誰的裝備!”某男子滿臉猙獰。整隻手青筋綻出。用盡全身力氣。死死的抓著滑鼠。惡狠狠的拍著桌面。
“日啊!老子正好說到最重要的的方啊!老闆。有沒有發電機?主機!對。主機!主機借我用幾分鐘!我就說兩句話!”
“喂……喂……會長………是我……對對。我是黃瓜也可以沒啊。罵毛啊!我這裡停電呢……真的。你聽聽。我這裡吵死了!等等……等一下等一下……外面好象有電!等等我。先把我復活!我馬上換網咖!老闆!”
某位帶著窄邊眼睛。穿著短袖襯衫。頭豐的整整齊齊。平日總是一副斯文模樣的年輕學生。此時。正一手將電話胡亂插進褲兜。一手將擠在前面。正纏著老闆沒完沒了的男子。一把揪開丟到身後。接著。這位學生身體擠前。衝著齊民永高聲咆哮:“老闆!找錢!找錢給我!老子副本還沒跑完!”
良久。網咖重新迴歸沉寂。就著應急燈的光亮。齊民永敷衍著打掃了一下衛生。弄完之後。他不出意料的發覺。又少了兩隻滑鼠一隻鍵盤。操!
齊民永把掃帚撮箕丟到一旁。靠在櫃檯旁。百無聊賴的等了半個小時左右。最後終於再忍不住。於是。他長身而起。關上門。踏出樓道。走進了不遠處。正亮著紫紅色燈光的“愛琴海姐妹髮廊”。
凌晨三點五十分。
“呼……終於搞完了!”電力公司的晚班工作人員。打量著手中換好的電線。再次檢查了三遍之後。便放下電線。摸出內部電話。撥出了號碼:
“測試一下。”
電流接入的一瞬間。君子巷兩側的樓房中。某幾個忘記了關燈的視窗。瞬間強烈閃爍。而康樂閣的二樓的的板上。好幾個插座。也猛然閃爍出幾點火花。
隨即。三張餐紙慢慢的冒出了青煙。又慢慢的冒出了火苗。嗚……”
刺耳的笛聲之後。緊接著巨大的喧譁。門外街道上。不時傳出重物墜下的聲音。鞋底摩擦的面的聲音。人群高聲呼喊的聲音。
齊民永翻個身。一隻手來回摸索著。抓上了某隻柔軟的饅頭。另一隻手來回摸索著。抓起了電話看了看。
“操!才四點半!哪個傻逼這麼晚還在鬧事?”
說完。齊民永再次翻身。開始做他這句話中。打頭那個字所代表的行為。
一五二 刀山火海(二)
吉祥區民建路派出所。
進門左轉直行右轉第三間。
房門關著。齊民永坐在沙發上。頭髮凌亂。鬍子拉渣。滿臉都是睡姿不好壓出來的各種睡痕。此時。他仰頭望著天花板。雙目無神。腦子裡也不知在想點什麼東西。
他的父母坐在沙發左右兩側。對面椅子上。是一對滿臉木無表情。衣服明顯不合身的年輕男女。
這是一對新婚夫婦。
或者更確切地說。這是一對兩天之前。不得不在半夜三點多。從剛剛裝修好的新房中逃離出來的新婚夫婦。這對可憐的鴛鴦。當時穿在身上的兩套睡衣。就是他們從火場中。唯一搶救出來的財產。
25萬。
抹去零頭。這是新婚夫婦列出來的賠償總額。
像是被這個數字刺到了眼睛一般。齊父趕緊將視線從單子上挪開。便看到了這對“25萬”的後面。另一張沙發上。坐著。也可以說軟癱著一位身著汗衫短褲的中年男子。
12萬。
持續了兩天的激烈爭吵。討價還價。齊父知道。就像中年房東那顆油光閃亮的腦袋上。一根毛都不會多出來一樣。這個數字。一分也不可能再少。
“就這樣吧……”齊父嘆息道。他偏過頭。卻只看到了兒子趕緊跟著轉過頭的側臉——兩天來。這種情形一度上演——於是。齊父發出了一聲更深的嘆息。以低沉的聲音道:“……就這個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