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腰間的繩索放下,坐在地上,抬頭望了望紅色的天空。高原並不總是有烏雲,天空時隱時現,只是對鄭介銘來說,那天空是血的顏色。他從牛的屍體上撕下來一塊肉,就這麼生啃著————他並不需要烹飪,他已經喜歡上了這種血淋淋的味道。但他唯一克制住的,是從來沒有吃過人肉。每一次他看見人類的屍體、或者活人,他都會“本能”的想要殺戮,但他每一次都忍住了。紅色的世界,他已經開始慢慢的習慣。他覺得自己是在孤獨的等死,有時候又覺得,死可能算不上什麼,這種孤獨的活下去,本身也是一種恐怖的懲罰————只是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他想不通。“罷了!活著有肉,躺下有天空,死了還有禿鷲,想這麼多幹什麼呢?”鄭介銘琢磨著,乾脆躺在了這片土地上。“咳咳”一陣咳嗽聲突然從遠處傳來。鄭介銘一激靈坐起來,四處張望。“有人??不能啊,這裡我待了這麼久了,都沒見過什麼人啊?!”他想著。四下看去,卻什麼人都沒有。鄭介銘覺得無趣,認定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索性重新躺在地上。可是這一躺下去,視野中卻出現了一個男人。他猛的從地上站起來,轉身看著對方。“什麼人?!”鄭介銘疑惑的問。是活生生的人。鄭介銘想著,可是奇怪的是,這一次他看見人,卻沒有“嘴饞”的感覺。那人只是用一種若即若離的笑容看著他。“你到底怎麼回事?!”鄭介銘問,心裡卻覺得納悶。他不怕我麼??我可是喪屍,他難道看不出我的眼睛是血紅色的??還是說高原上的人並沒有變成或者遇到過喪屍??他想著,那人卻一轉身,輕飄飄的朝遠處一座高山走去。那山腳下有一片晶亮的湖泊,平靜的湖泊如同翡翠一般。鄭介銘驚訝的發現,這一次,湖水並不是紅色,而是綠色。“我什麼時候能夠看到正常的顏色了麼?綠色的湖泊??”鄭介銘疑惑的想著。而他甚至發現,不光是水的顏色恢復了,就連天空,居然也是一抹幽藍。他再仔細觀察那個奇怪的、走在自己前面的男人。那人穿著一件紅色的袍子,內裡襯著綠色的衣服,手裡拿著一串珠子。但這人卻光著腳,腳背極其粗糙,就這樣隨意的在並不茂盛的草地上走著。那人一直走到湖邊,靜靜的站在那裡,眼睛微微閉上,望著遠處。鄭介銘走到他旁邊,看了看他。“你是修行的人?”鄭介銘問。那人搖了搖頭,隨後又點了點頭。“你說的修行,又是什麼修行?”鄭介銘皺了皺眉頭,他不太明白對方在問自己什麼————自從變成喪屍之後,鄭介銘發現自己的思維能力有所下降。“世間萬事,無不是在修行,但與此同時,世間萬事,也可以什麼都不是。”男人說著,慢慢回頭,“你不是人。”鄭介銘心裡開始感到有些煩躁。他甚至萌生了想法,要將這個人趕走。如果他不肯走,他寧願開一開殺戒。突然間,這男人向後退了一步,踩上了湖面。鄭介銘開始並沒有察覺什麼異常,直到他發現這個男人不斷的往後退,他才注意到,這男人竟然是踩在湖面之上,腳面卻並沒有沾水。“你?!你是人是鬼?!”鄭介銘大驚。“你又是什麼?人還是喪屍?”男人站在水面上,問著。鄭介銘試著把自己的腳踩向湖面,自己的腳立刻被打溼。“也或許,你什麼都不是隻是一個虛妄的畫面,一個音符,一個振動你擁有一段人生,便擁有了世界的一個虛幻的造景。”男人說著。鄭介銘突然覺得內心一陣安寧。他猛然間明白了什麼。“你說我是一個虛妄的畫面??”鄭介銘問。“是啊。你是,我也是吧?”男人笑著回答。鄭介銘低頭,看了看水中的自己,滿臉汙垢、眼睛卻不再是紅色。“為什麼我的眼睛!?”而當他再度抬頭,卻發現,水面上一個人也沒有。或許,從來就沒有他慢慢的坐在地上,右手摸了摸這清澈的湖水。
(全書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