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著手電就順著洞口照進去,牆壁果然是中空的,洞口之後,是一條大概兩米寬,不知道多長的通道,但是我已經無暇思考這些,因為在光線透射進去的一瞬間,一張不知道多少次縈繞在我夢境裡的臉龐,映入我的視線中。
這張臉,有一雙灰色的眼睛,透過光線,我看到灰色的眼睛裡,充盈著晶瑩的眼淚,一滴一滴的在眼眶中打轉。
“北方。。。。。。”
她就站在洞口的另一邊,顫顫的喊了一聲。隨著這聲輕輕的呼喊,我的思緒,甚至整個人彷彿一下子被拉回了一九八六年。
“輕語。。。。。。”我的聲音裡頓時帶著哭腔,我不習慣流淚,但是當我看到她的時候,混混沌沌的思維裡面一切都消失了,全部都是她的影子。
“北方,我在這裡,我聽到你的聲音。”她眼眶裡充盈的淚水頓時開始滑落,那雙灰色的眼睛裡,彷彿產生了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輕輕咬著自己的嘴唇,任由淚水無聲無息的滑落:“我聽到你的聲音了。。。。。。”
“輕語!”我不願再回想任何問題,甚至不想知道為什麼死去的輕語可以再一次站在我面前不到兩米遠的地方,我只想摸摸她的臉,摸摸她的頭髮,感受她的溫度,還有真實。我拼命的扒著洞口,把周圍的砂漿塊一塊一塊的扒掉。
但是洞口的直徑擴充套件到三十厘米的時候,我的手猛然就碰到了堅硬的磚頭,和我想象的一樣,這堵牆不可能沒有磚頭,只不過在厚實的磚頭間,存在這樣一個洞而已。面對堅硬的磚頭,我的手頓時顯得無力,然而指頭猛撞在磚上,很疼。這讓我知道,不是做夢。
這一切,可能嗎?是真的嗎?
在這時,是否真實,對我來說其實不重要了,我只想看到她,就這麼簡單。我無法把洞口拓寬,只能隔著一堵牆,注視著輕語。我使勁踮著腳尖,把手從洞口伸過去。
牆壁另一邊的輕語可能仍然什麼都看不到,但是她似乎可以感覺我在朝她伸手。她流著眼淚,同時抬起自己的手。那一瞬間,我握住了她的手掌,很涼,可是無比的柔軟,真實。那種感覺讓我意識到,她活著,她活生生的。
這是一種我無法理解的錯亂,時間,生死,完全被顛覆了。一個死於一九八六年的人,卻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我可以感覺到她的體溫,還有她身上那種令我熟悉,曾經陶醉過的淡淡的體香。
“我知道。。。。。。你遵從你的承諾。。。。。。你照顧我,而且牽掛我的孩子。。。。。。”輕語的身體在輕輕的顫抖,她肯能情緒很激動:“你很喜歡她。。。。。。”
我無言以對,我想到了在荒山中的很多夜晚,抱著尚在襁褓中的青青,獨自望著夜空時的情景。那個幼小的生命,和我的生命一樣寶貴,但是她不見了,我找不到她。面對輕語時,我感覺內疚。
“每個人,都有一條自己要走的路,在路上,或許歡喜,或許悲哀,那沒什麼。。。。。。”輕語的思維很正常,就像她在荒山中瀕臨死亡時的清醒一樣,她一直含著淚,卻好像看破了紅塵鉛華中的一切虛妄:“如果我,或者別的人,突然死去了,那隻能說,我和他們的路,都太短。”
看著她如同在囈語一樣,我混沌的頭腦立即閃過一團一團火花。這肯定不是在做夢,我不能理解但卻要接受。握著她的手,我能感受到生命的勃發和延續,她是活著的。我從未想過今生還能再見到她,我突然意識到,這堵牆上被封閉的洞口,好像專為我和輕語的相見而留,我可以隔著這個不大的洞看到她,然而卻無法再近一步。
我要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只有明瞭這些,我才能留住她。
“告訴我!”我抓著她的手,急切的問道:“你從什麼地方來?怎麼來的?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是誰告訴你這些的?”
“北方,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發生的事,你,還有我,都要面對這個事實。”輕語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道:“假如,你不能理解,只能說明,你不瞭解。”
“快回答我的問題!”我的頭腦一清醒,馬上就反應過來,我和輕語以這種方式相見,可能並非偶然,一個只有三十厘米寬的洞,一堵厚到我無法撼動的牆壁,就是我和她之間的屏障,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來,同樣也無法阻止她離開。一堵牆,宛如千山萬水,我跨越不過。
“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那句話嗎?”輕語依然不回答我,道:“鳥喙銘文,代表這個世界的本質。”
“這個世界的本質是什麼!”